第十八章 窮山僻村(第2/2頁)

浣溪的家在村尾一個土坡上,三間快要塌了的房子,半截磚頭半截土坯,屋頂鋪著茅草,歪歪斜斜的門框旁掛著玉米和辣椒,一條瘦骨嶙峋的狗從院裏跑出來,直撲浣溪。

“來福!”浣溪蹲下來抱著這條狗親昵地喊道。

來福汪汪叫起來,屋裏出來一個臉色蠟黃的中年男子,大概就是浣溪的父親藍老師了。

“妮兒,回來了,她姐,辛苦你了,這位大兄弟是?”藍老師扶了扶眼鏡道。

“省城的朋友,開車送俺們回來的。”梅姐說說笑笑,進了屋子。

進了藍家,劉漢東才知道什麽叫家徒四壁,除了梁頭上掛著的黑漆漆臘肉,家裏就沒啥值錢的東西了,床鋪是木板和磚頭搭成,上面的被褥已經變成黑色,長期臥床病人產生的騷臭氣息彌漫在屋裏,床上躺著一個枯瘦的婦人,想必就是浣溪癱瘓多年的母親了,她只是笑笑,就算打過招呼了。

藍老師將床下的尿罐子往裏踢了踢,招呼客人落座,可是家裏只有一把像樣的椅子,誰也不好意思坐。

忽然一個少年跑了進來,大喊一聲:“姐!”

“弟弟。”浣溪看到弟弟,親得不行,姐弟倆長相酷似,少年雖然清瘦,但五官秀氣,皮膚白皙,眼睛大大的,倒像個女孩子,他穿一身破舊不堪的中山裝,腳下的爛棉鞋已經露出了腳趾,一雙手上滿是凍瘡。

梅姐將肘子和鞭炮放下,問藍老師:“叔,年貨辦齊了麽?”

“差不離了,鄉裏領導來慰問過了,送了面粉和豆油哩。”藍老師扶了扶眼鏡,情緒比較激動,“黨的政策好啊,逢年過節都照顧俺們這些困難戶,等二小子有出息了,一定要回饋社會,報答黨的恩情。”

梅姐說:“妮兒在我們美容院幹了幾個月,表現很好,我準備給她加工資哩,過了年,還讓她跟我打工去。”

藍老師高興起來:“謝謝你了,要不是你張羅,二小子的學費都沒著落。”

床上的藍母也連聲道謝:“真是麻煩你了花妮兒,咱村出去的這些個人,就你最有出息。”

“一個村的,這點照應還沒有麽,那啥,我回家了,有啥需要的招呼一聲啊。”梅姐不想多停留,起身告辭,藍老師和浣溪姐弟送出去很遠,來福也興奮地在旁邊撒歡。

“別送了,再送就到家了。”梅姐道。

“那行,慢點走,謝謝了。”藍老師再度向梅姐和劉漢東道謝。

兩人慢慢走回去,劉漢東半晌才吐出兩個字:“真窮。”

“藍老師以前是民辦教師,後來國家一刀切把他們這些老民辦都給辭了,村裏的小學也撤了,他就沒了生活來源,又得了肝病,一家人的希望都在二小子身上了,妮兒的弟弟,比姐姐學習還好哩,回回全校第一。”

回到家鄉的梅姐,沒有了往日的風騷嫵媚,仿佛真的成了藍家人心目中的“美容院經理”,“村裏混的最出息”的人。

明天就是除夕了,劉漢東決定立刻出發,梅姐說啥不放,非得留他吃了午飯再走,家裏鍋屋開始燒火做飯,燒開水給豬頭拔毛,炸丸子,蒸饅頭,村裏的大姑娘小夥子都跑來串門,梅姐儼然變身知心大姐,給弟弟妹妹們講著城裏的各種段子,鼓勵他們走出去闖世界。

中午飯提前到十點半進行,梅姐的老爹請了一些人來陪坐,其中就包括藍老師,還有先前遇到的石老師,據說他是鄉中心小學的教員,在村裏也算個人物。

梅姐吹噓劉漢東是省城來的警官,大家對他都很尊敬,因為下午要開車,沒人灌他酒,以茶代酒,家常便飯,十二點結束,一群人送劉漢東上車離開村子。

劉漢東開著富康離開了藍田村,行駛著坑坑窪窪的道路上,忽然回頭望去,土坡上,浣溪正沖自己招手,身影越來越遠,越來越小。

在手機GPS導航的指引下,劉漢東很快上了省道,路上的積雪已經開始融化,他一路疾馳,歸心似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