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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員搖頭說不清楚。林雨翔悻然說:“這些淺薄的人,俗氣。”

社員提議:“社長,你那篇文章的涉及範圍微微大了一些,最好能具體一點。”

那個提議被林雨翔用潛意識拒之耳外,原想駁他幾句,轉念想自己信望卓著,不必與之計較。心胸豁然開闊,說:“你說得對,我以後注意一點。”那社員不勝欣慰,笑著坐下。

林雨翔並沒有做到“注意一點”,只是注意一點點,認為以後要多寫人名,有名有據,範圍自然小了。於是撰文批台灣作詞人許常德,正要發表上去,惡訊傳來,萬山從北京回來。雨翔不好親口去說換了社長,只好托舊社長說明一下,好讓萬山有個思想準備。沒想到萬山大驚失色,指著舊社長說:“我不在你們……林雨翔這個人他太……唉!”要看由雨翔編的報紙,看過後平靜了些,說:“過得去。他第一篇文章寫得可以,第二篇怎麽扯什麽‘歌曲’上去了!不倫不類。”又要看最新的樣刊,看後在《我說許常德》下批“該文甚多訛舛,斷不可發”。舊社長十分為難,說這個最好周老師親自辦,萬山叫來林雨翔,本想撤他的職,還想好了批評的話,結果臨陣見到雨翔一副認真樣,心軟了下來,指點幾句,委婉剝奪他的審稿權:“學生呢,比較忙一些,不如每個禮拜把稿子送過來,我來審發,好嗎?”雨翔沒有說“不好”的膽量,委曲求全。

萬山在首都學到了先進經驗,決定在文學社裏講授大學教材,叫做“提前教育”。自己在中學裏過大學教授的癮,樂此不疲,還就此寫了一篇教育論文。代數是萬山學術之外的東西,所以一概不認真負責,說改革以後《初露》文學社總共在市級刊物上發表文章百余篇,比羅曼·羅蘭訪蘇時的蘇聯人還會吹牛,引得外校參觀考察團像下雨前的螞蟻,絡繹不絕排隊取經。

雨翔的社長位置其實名存實亡。雨翔一點都沒了興趣,因為原本當社長可以任意處置稿件,有一種槍斃別人的快樂;現在只能發發被萬山槍斃的稿子,油然生出一種替人收屍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