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第2/3頁)

話落後經久不息的掌聲。雨翔也不敢相信這麽短時間裏他居然信口開了一條大河,心還被快樂托得像古人千裏之外送的鴻毛,輕得要飛上天。舊社長鼓得最猛,恨不能把下輩子的掌都放在今天拍完。

雨翔一臉紅潤,奇思妙想源源不絕,說:“我還準備在《初露》上開辟一個幫同學解憂的談心類欄目,這樣可以增加它的親和力。”

“好!”社員都舉手叫,誇社長才傾萬人。

回教室後林雨翔首先想到要出惡氣,問錢榮:“你現在在電視台是什麽位置?”

錢榮一臉驕傲想回答,姚書琴搶著說:“男主持和副台長啊,怎麽,想求人?”錢榮預備的話都讓女友說了,愈發覺得兩心相通,貼在臉上的驕傲再加一倍,多得快要掉下來。

雨翔“哼”一聲,說:“才副的?”

姚書琴的嘴像剛磨過,快得嚇人:“那你呢?偉大文學社的偉大社員?”然後等著看雨翔窘態百出。

雨翔終於等到了這句話,迎上去說:“鄙人現在已經是社長了。”

錢榮一怔,馬上笑道:“不至於吧,你真會——”雨翔不等他“開玩笑”三個字出口,說:“今天剛選舉的,論位置,你低我一級噢。”

錢榮笑得更歡了,說:“你們今天是不是內亂得不行了?是不是——自相殘殺了,人都死得差不多了,你才被選上的?”姚書琴在一邊哈哈大笑,仿佛古代打仗時的戰鼓,雖不能直接殺敵,也可以為這句話增加不少氣勢。

林雨翔沒有錢榮那樣戰備精良,士氣上輸了三分,說:“可能嗎?是集體評選的。”

錢榮笑得直不起腰,說:“就算是吧,一幫小社員選舉著玩嘛,你們的那位‘周莊’跑到北京去了,你們閑著無聊就玩這個?有趣,yuck!juck!你準備當幾天社長玩再退掉啊?”

姚書琴打完戰鼓改唱戰歌,嘻嘻小笑著。

雨翔急道:“是真的!”

錢榮問:“沒輔導老師也能改選?”

雨翔學江青亂造毛澤東的遺囑,說:“那個——‘周莊’走時親口吩咐要選舉的,你不信等他回來問啊。”

錢榮:“那太可喜可賀了,我帶電視台給你做個紀錄片,到時林社長要賞臉。”說著手往邊上一甩,好似林雨翔賞給他的臉被扔掉了。

雨翔手裏有了權利,與錢榮抗爭:“要不要我的‘初露’給你們登廣告?”

錢榮道:“不必社長大人費心,我們——不,應該是鄙broadcaster電視台。的受歡迎度已經遠遠超過了貴社,似乎那個了吧?”

林雨翔甩下一句:“看著好了,你們電視台辦不久的。”怕聽到錢榮挖苦,立即跑出去找“心湖詩社”。詩人仿佛是鯊魚,需要每時每刻移動,否則命會不保,所以找到他們極難。雨翔跑遍校園,還找不見人影,肩上被責任壓著,不好放棄,只好再跑一遍,無奈詩人行動太詭秘,尋他千百度都是徒勞。

雨翔突然想到一本書上說詩人有一種野性,既然如此,詩人肯定是在野外。市南三中樹林深處有一個坍得差不多的校友亭,雨翔想如果他是詩人,也定會去那個地方,主意一定,飛奔過去。

雨翔還是有詩人的嗅覺的。“心湖詩社”果然在校友亭下。

“詩”到如今,備受冷落。得知有新任的文學社社長來邀,發幾句牢騷,乖乖歸隊了。

新一期的報紙一定要有新的樣子。雨翔手頭生平第一次拿到這麽多稿子,激動不已;充分享受槍斃稿子的樂趣。第一篇被否定的是另類文人的得意之作,那人洞察人的心態著了魔,寫完了偷窺狂,又寫偷盜狂(kleptomaniac),雨翔一看到文章裏中西合璧就心生厭惡,沒看文章內容就否決了,弄得另類主義文人直叫:“why!you are no man!為什麽!沒有理由的!你總愛和我唱反調。”一想林雨翔只和自己唱過一次反調,用“no_man”太委屈他了,興許真的是寫得不好,便閉了嘴。

然後雨翔又刷下了那個動不動就把“你”寫成“汝”的文章,還不忘幽默一下,說:“汝也不能上也!”那人問:“為什麽?”雨翔突然感到積了多時的怨氣有了擡頭之日,瞄他一眼,說:“你是社長還是我是社長?”

那人的話碰了壁,只好把氣咽在肚子裏,心裏一陣失望。

雨翔接手文學社後的第一期《初露》終於誕生,發下去後他焦急地等反饋。實在沒有主動匯報的積極分子,社員只好暫時變成間諜,遵雨翔的命去搜集情報。例會時,情報整理完畢,大多數人表示沒看過,少數看過的人認為比以前的稍好,只是對“文學批評”一欄表示不滿——林雨翔實在讀書有限,批評不出;歌倒是聽了許多,便硬把流行歌曲拉婦從軍來當“文學”批評,而且只批不評,一棒子打爛整個歌壇,說當今的歌一錢不值,那些歌星仿佛是要唱給動物聽,咬字不清詞意晦澀,常人無法聽懂,況且歌手素質太低,毫無內涵可言,不僅如此,還“男人的聲音像女人,女人的聲音像男人;外加形象怪異,男性中如任賢齊之類頭發長得能去做洗發水廣告,女性中如範曉萱之類頭發短得可以讓喜歡扯住女人頭發施威的暴君無處下手望頭興嘆……”歪理作了一堆。雨翔對自己的評論頗為得意,以為有識之士一定會對其產生共鳴,遂對林社長的文章研究得愛不釋手贊賞得連連點頭,恨不得市南三中博洽通理的人和他林雨翔的文章相愛——萬萬沒有想到會有人“表示不滿”,痛恨地要抄他的家,問:“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