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第2/7頁)

林雨翔鎮定自若要了一瓶啤酒,硬是吞了下去,一展豪氣,頭腦發沉,頓時變成一個集傲氣霸氣和酒氣於一身的男人,拍著桌子追憶似水年華,說:“老子小時候飽讀詩書啊,susan,你沒讀過吧?告訴你,古人很多東西是沒道理的,你們思考問題要換一種思維方式。”說著雨翔換一個坐的方式,趴在桌上,兩眼直勾勾盯住susan,說:“你們的思維方式就是延續性的,而我的是逆向的——逆向懂不懂?就是——比方說一般人說到了感性後,下一個說的就是理性,而我說到感性後,下一個就給你們說性感。”

說著林雨翔捋一下袖子,沈溪兒居安思危,以為雨翔要用形體語言,忙要護著susan,不想林雨翔動機單純,揮手說:“再來一瓶!區區小酒,不足掛齒,老子喝酒像喝奶似的,快拿一瓶力波牛奶!”

susan站起來扶住雨翔說:“好了,別喝了,走了,時間差不多了。走啦。”

沈溪兒也忙去拖,林雨翔推開她們,說:“你們真以為我醉了,我真可謂——”說著想找一句古詩詞證明自己牛飲本事巨大,可惜這類東西遭了禁,生平未見,只好把“謂”字拖得像偉人作古時的哀悼汽笛。

沈溪兒一語掐斷汽笛說:“謂個屁,走!”

店外夜涼如水,吸一口氣,冷風直往鼻孔裏鉆,涼徹心肺,連耳孔裏也灌風,那風果真無孔不入。susan不由握緊手在口邊哈一口氣。林雨翔看見忙扒下一件衣服,那衣服薄得吹撣欲破,披在身上可以忽略不計,所以扒下來給susan披。susan說不用不用,快到家了。

林雨翔急說:“怎麽了,你嫌薄啊!老子還有!”說完又脫下一件,頓時渾身一輕,鼻涕一重,冷得嚏噴不止。susan更加推辭。

林雨翔脫出了慣性,又要扒,沈溪兒一看大勢不妙,再扒下去要裸奔了,趕忙命令:“穿上!”

林雨翔一個踉蹌,站穩後說:“又不是脫給你的,老子願意!”

susan也看出了事態嚴重,忙在路邊叫住了一輛三輪車,把林雨翔推進去,對車夫說送他回家。雨翔並沒抵抗,乖乖上車。車騎出一段後,susan擔心道:“他會不會有事?”

沈溪兒眉毛一揚,說:“這小子衣服扒了這麽多還不凍死,你說會有什麽事?”

susan回頭往長街上望了幾眼,被沈溪兒拖著回家了。而沈溪兒也沒有好事做到底送佛上西天的敬業精神,見驅狼工作完成,在下一個路口就和susan告別。從那個路口到susan家還路途漫漫,只差沒用光年計。susan只是感覺有些不安,怕林雨翔酒興大發拆人家三輪車,或者被車夫劫詐了,或者把車夫劫詐了。

隱隱約約前方幾十米遠路燈下有一個身影,見susan靠近了,徐向前兩步夜(葉)挺在街上。

susan停下車,低頭問:“林雨翔,你不回家在這裏幹什麽?”

林雨翔今天酒肉下肚,不僅胃大了許多,膽也是漲大無數,大聲說:“susan,我想陪你一會兒。”這句話在夜空裏格外清響,方圓十裏內所有英文名叫susan的都會為之一振。

“你喝多了。”

“不多不多,多乎哉,不多也!”林乙己說著又覺得頭有一點沉,有一種要表白的沖動。雨翔暗想酒果然是好東西,一般人的表白如果失敗後連朋友都做不了,而醉中表白萬一慘遭失敗就有“酒後失態”或“酒後變態”的借口,如此一來,後路比前路還寬。可另一方面,林雨翔又不想對這種純真的友情做任何玷汙。他是這麽想的,其實還是兩個字——“不敢”。雖然兩人很平靜地在街邊慢慢走,但各自心潮起伏。

林雨翔經歷了比二戰還激烈的鬥爭後,終於下定決心——如果依舊這麽僵下去,弄不好這場戀愛要談到下個世紀。按師訓,今天的事情今天完成,那麽這個世紀的愛意這個世紀表白,否則真要“談了十幾年,黑發談成白發”,畢竟,談戀愛拖得像入世貿不是好玩的。決心一下後林雨翔開始措詞,東拉西扯竟在腦子裏排列了許多方案,比如“我愛你,不久,才一萬年”,比如《大話西遊》裏孫悟空的“我愛你,如果非要給這份愛加一個期限,那就是一萬年”,不勝枚舉。這年頭愛情果然厲害,要麽不愛,一愛就抵百來只烏龜王八的壽命,而且不僅人如此,連猴子也是,可見猴子的愛情觀已經進化到和人的一樣——是退化到。想好了諾言後,最後一步是確定用“愛”或“喜歡”。其實兩者是等同的。人就是奇怪,一提到有“三個字”要說,人首先想到的就是“我愛你”,殊不想“王八蛋”、“你這驢”、“救命啊”、“上廁所”甚至“分手吧”都是三個字,假使說話也有某些有錢報社雜志社所開出的“千字千元”的報酬,相信這世上大多有情人會將“我愛你”改口成:“我喜歡你”。然而由於人的習慣,用“愛”顯然有一字千斤敲山震虎的威力,所以林雨翔還是決定用“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