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愚人善事(第4/7頁)

走四方,路迢迢水長長,迷迷茫茫一村又一莊。一直逛到午陽變夕陽,已經記了八九個招待所的電話,如果說以前找住處還有點標準比如交通方便啊距離雜志社近些啊之類的,那現在完全都不存在了,我下一個工作地點還不知道在幾環以外呢,住哪兒不一樣?

街上已經開始出現大量行色匆匆下班回家的人,我基本上心力交瘁,但決不趁下班高峰期擠地鐵,於是買了瓶水在路邊歇乏。叼著吸管剛嘬一口,手機響了,漫不經心掏出來看了一眼,當即喜出望外,竟是大器!

接聽,那邊劈頭蓋臉就沖了一句:“在哪呢你?!”

“街上……”我還真不知道怎麽應對了,“有事?”

“誰有事?你有事!”大器說話特沖,“你這人真孫子!怎麽就那麽虛偽呢你!”

“我怎麽了我?你丫被輻射了怎麽的?”被罵得如此沒頭腦,我當然不高興。

“你說你怎麽了?說得好好的老譚那個媳婦來了你就搬我那住,你怎麽背著我到處找房子呢你!”

“你怎麽知道的?”

“你身邊到處是我的眼線!”大器狂吠,“我真想臭罵你!哎你說你,你是跟我真客氣還是假清高啊?你當兄弟是假的是吧?要不是溫小花告訴我這事,我他媽還收拾好房間傻等你呢!”

我被罵愧疚了,剛欲解釋,忽然一驚:“哎?溫小花告訴你?你倆怎麽有聯系的?”

“我跟她聯系個屁啊!你當我能吃你們的窩邊草呢啊?是溫小花告訴我妹的!”

哦——難怪了,溫小花和陳吉吉有聯系應該算正常,她們倆前段時間不還和周小天一起逛街來著麽。靠,我就說麽,這女人之間壓根兒就守不住別人的秘密!

……等等!等等!溫小花告訴陳吉吉……也就是說——陳吉吉把這事告訴大器,大器才這麽跟我急赤白臉的;也就也就是說——陳吉吉等於是找他哥來阻止我上外面找房子;也就也就也就是說——吉吉沒徹底生我氣,還是願意我搬過去住的?

應該是這個邏輯吧?我應該是沒有自作多情……吧?

理智而感性地瞬間分析了一下之後,我這心哪,突突突突突突突……

我這兒做思考者,電話那邊還在嚷呢:“哎哎!說話啊你!他媳婦什麽時候來啊?你哪天搬?”

我強壓激動,努力淡定:“他媳婦……明天就來了。”

“我靠!我靠我靠!你他媽的!”大器在電話裏施放戰鬥怒吼,“太能裝了你!人家明天就來了你還硬挺呢啊?你還真是拿我當外人!趕緊的!你這就回去收拾東西,晚上就搬過來!”

這、這這,我這算是塞翁失馬麽?大器這通訓人的電話打過來,真是給我一個驚喜大禮包啊!

“那我這就回家,你幾點過來?”我真是恨不得現在就開始用念力收拾行李。

大器吭嘰了一下:“我這邊有事,估計晚點才能回家,老付呢?”

“老付去合肥了。”

“啊?哦,那這麽的,我讓吉吉開車接你去,東西多的話你讓老譚幫你一把。成麽?”

“吉吉接我?”這……是福是禍啊?

 

顧不得許多了,齜牙咧嘴地擠著下班高峰的地鐵回了家,進了門譚墩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跟我打招呼,還是弄了酒菜備好。我故意一如往昔,該吃吃該喝喝,老譚則努力掩飾,偷偷不斷瞟我,焦急我不給他結果。

就著譚墩那副百爪撓心的表情,我慢條斯理地吃飽喝足,響亮地打了兩個嗝,哼著歌起身去廚房燒水泡茶。我是誰啊?我現在有地方住了我怕啥?這些天最擔心的問題忽然間迎刃而解,我都快把自己美死了!

泡了茶坐到譚墩對面飲了幾口,跟他伸手要了根煙,看這個貨已經有點繃不住了,我懷著極大的滿足感沖他吐了口煙,告知一會兒就搬。譚墩頓時表現出一臉詫異,被我一招鎖喉——你丫的演技還能再假點麽?

譚墩躲開,沖我一抱拳:“哥!親哥!多謝你成全!別的啥也不說了,我下輩子做牛做馬報答你!”

手腕一抖,又一根筷子飛射過去:“損不損?你怎麽不跟我約個三生三世呢!要報答,我這輩子就有空。”

倆人打著嘴仗起身進了我房間,其實東西沒那麽多,筆記本電腦裝兜,各類雜物裝袋,所有衣褲裝箱,鋪蓋枕頭紮個卷,齊活。

我環顧,住了三年的房間裏顯得異常整潔、空曠。心裏隱隱有些泛酸,想了一下,掏出鑰匙來,在床頭板後面的墻壁上深深刻上:賴寶故居。

沒別的事了,和譚墩坐在客廳抽煙只等著車接。有點相對無言,於是話題使勁往瀟瀟來了之後都有什麽計劃和打算上靠,盡量回避敏感的傷離別,離別雖然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