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一章 給我一個理由

徐振波或許也能夠想到這一點,但他不會說出來。對於他來說,日方提出交涉,他就要用最簡單的方法去解決問題。如果他不給馮嘯辰施加壓力,未來萬一因為這件事情產生什麽惡劣的後果,就要由他來承擔責任了,這樣的事情他是不會做的。

“馮助理,我想,我們雙方應當互相理解。你們有你們的難處,我們也有我們的難處。裝備國產化是國家的大戰略,但復關同樣也是國家的大戰略,二者其實也是相輔相成的。如果我國能夠順利復關,我們的出口形勢就會煥然一新,屆時出口創匯增加,我們要引進一些先進的技術和裝備,也就更加容易了,這不也有助於我們國家技術水平的提升嗎?”徐振波循循善誘道。

他這番道理,自然是無法說服馮嘯辰的,事實上,他也並不試圖說服馮嘯辰,而只是需要證明自己是有道理的,除非馮嘯辰能夠說出同樣的一番道理,否則就必須照著他的要求去做。

馮嘯辰皺起了眉頭,徐振波拿出來的這個道理,他一時還真不好反駁。復關的重要性,他是明白的,他如果非要說這件事與復關沒有關系,而徐振波卻一口咬定二者有關系,那就成了一筆糊塗官司,沒準要一直鬧到部長那個層面去,這是馮嘯辰所不喜歡的結果。他從一開始選擇了拖延戰術,也正是因為不想直接與石福林、徐振波他們形成對立關系,而現在徐振波卻把這道非此即彼的選擇題擺到了他的面前。

“這麽說,外貿部的意見是支持三立控股秦重了?”馮嘯辰問道。

徐振波道:“這倒不是,這件事還是要通過談判來決定的。但馮助理此前的談判策略,最好還是不要用了,這種策略容易招來一些非議。”

“如果我們堅持不同意三立控股呢,外貿部能不能支持我們呢?”馮嘯辰又問道。

“我們需要一個理由。”徐振波道,“一個能夠向關貿總協定交代的理由。”

“我明白了。”馮嘯辰點頭道。

所謂需要一個理由,就是說徐振波不願意對這件事表態,把決定權交給了馮嘯辰。秦重的地位,徐振波就算過去不知道,經過這幾輪談判,也已經弄清楚了,這樣一家骨幹企業被外資控股,社會影響是非常大的,弄不好中央領導也會提出質疑。但要讓徐振波公開支持馮嘯辰,他又不可能做,因為外貿部這邊還要承擔外商方面的壓力,這也是不容小覷的事情。

在這種復雜的情況下,徐振波要做的,就是把球踢給馮嘯辰,讓馮嘯辰去扛雷。你如果能夠找出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把這件事否定掉,那麽我也樂見其成。你如果找不出理由來,那對不起,我們只能照著關貿總協定提出的自由貿易原則,支持三立控股了。

原來的拖延戰術不能再用了,馮嘯辰只能另辟蹊徑。還好,1994年的農歷新年到來了,三立方面再著急,也沒法要求中國人在春節期間加班談判,所有的事情只能等到春節過後再說。馮嘯辰得到了幾天假期,能夠呆在京城好好地陪一陪家人。克林娜在不久前生下了一個中德混血的小男孩,此時正在京城體驗著中國特色的“坐月子”,晏樂琴與馮華一家也趕在春節期間回國來團聚,馮嘯辰的那個小四合院裏小孩哭、大人笑,熱鬧異常。

“文茹,你今年碩士畢業了吧,準備找一份什麽工作?”

院子裏,大家圍坐閑聊,馮嘯辰向德國堂妹馮文茹問道。十幾年前,馮嘯辰第一次見馮文茹的時候,她才11歲,是個標準的德國小蘿莉。現如今,她已經是一個25歲的大姑娘,是德國科隆大學的金融學碩士,馬上就要畢業了。

“我還沒想好找什麽工作呢。”馮文茹笑嘻嘻地搖著頭應道,一頭金黃的長發飄來飄去的,甚是好看。

“你學金融學,難道不想子承父業,到三叔的銀行裏去工作?”馮嘯辰道。

馮文茹扭頭看看父親馮華,笑道:“我不喜歡我爸爸目前的工作,用我奶奶的話說,我爸爸就是一個食利者,是寄生蟲。”

“我可沒這樣說過。”晏樂琴矢口否認。這話其實還真是她說的,只不過她說過就忘了,卻不料馮文茹記在了心上。

晏樂琴是個搞技術的人,對於馮華這種搞金融的人的確是有些成見的。金融原本的意義在於為實業部門的發展籌措資金,是依附於實業部門而存在的。但伴隨著金融市場的過度發育,金融逐漸變成了一種金錢遊戲,金融寡頭呼風喚雨,把實業部門玩弄於股掌之間,扮演了一個吸血鬼的角色。

由於搞金融賺錢更快,許多產業資本紛紛流向了金融部門,最優秀的年輕人也不再以成為工程師、科學家為理想,而是更願意進入金融行業,成為投行經理或者私募投資人。整個西方世界的經濟都出現了脫實向虛的趨勢,這讓晏樂琴這樣的老一代科學家很是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