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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的深秋有如靜江府的深冬一般,凍極了人,孟江南早早便叫小秋將棉簾拿出來掛上了。

才過巳時,孟江南便帶上小秋,往嘉陽胡同去了。

她到得孟蘭茜所租住的小宅門前時正巧見著石山從院子裏出來。

當初孟蘭茜在宣親王府將養身子時,石山也被向漠北帶回府上治療一身的傷,在孟蘭茜搬出宣親王府後半月左右,他的傷勢也恢復了七八成,在前去聽雪軒同向漠北夫婦道謝並告辭的路上被蕭箏遇著,蕭箏瞧他一眼便覺他是個可塑之才,便將他帶到了梅林。

到了梅林之後,蕭箏並未多言,只扔給他一杆槍,讓他隨意使喚一番。

石山窮苦人家出身,是個幹重活粗活長大的,甚麽也沒有,有的最多的便是一身力氣,他雖然從未握過槍,可他將蕭箏扔給他的長。槍握在手裏時卻像給天生就該握槍杆是人似的,雖毫無章法,卻能將一杆紅纓槍甩得獵獵生風。

蕭箏對其看好不已,問了他的情況之後,當即將他收入了自己麾下,讓他跟在自己手底下訓練。

如今的蕭箏領五軍營右掖軍首將一職,負責其操練之事,若是早兩年,她根本不可能有機會操練五軍營士兵,然而去年她於西山剿匪凱旋,不僅今上對她褒獎有加,便是曾經看她一個女人為將不起眼的軍將也都對她刮目相看。

若說今上曾授予她的廣威將軍乃封賞而已,如今讓她領五軍營右掖軍的首將一職則是對她實實在在的看中。

而她領此一職,亦是入夏之後之事,可見在她剿匪凱旋之後的這一段時間裏,今上心中是有疑慮的。

石山初初到五軍營時那些個經過嚴格挑選才進得五軍營的將士不少瞧不起他這個靠著門路進來的,時常對其刁難或是使絆子,蕭箏雖知曉他的情況,卻不曾出手幫過他,僅僅是看著而已。

因為他若是連這些小事都扛不下的話,又如何在這軍營中呆下去?

她幫得了他一時,卻幫不了他一世,況且如同這般的事情,唯有他自己解決,讓那些自以為是的人認可了他,他才能軍營之中立足。

而蕭箏看人確實精準,石山非但沒有教她失望,入伍不過才短短半年,便當上了什長,且人人心服口服。

若這什長乃蕭箏挑選,定有人不服氣,偏偏這什長乃五軍營提督親自挑選,並且經過營中各軍各將士之間相互比鬥挑選而來,可說石山而今的成績是他自己贏得來的。

固然他前邊是走了捷徑入的五軍營,但他的努力、進步以及能力卻是有目共睹的。

為此,他將向漠北夫婦、蕭箏乃至宣親王一家都視作恩人,因為若無向漠北夫婦的收留、宣親王府的寬容以及蕭箏的知遇之恩,根本就不會如今的他,若是沒有他們,他只能在妓。院裏做著那任人踐踏唾罵、永世不得翻身的龜奴。

因此,京營中將士每月半日的例休他都會先到宣親王府門前等著向漠北出門上值時給他行禮,爾後就到嘉陽胡同去看他的小妹石小小。

早年他的家鄉爆發災荒,父母雙亡,他帶著與其相依為命的小妹一路逃難至京,雖在京城落腳了,卻沒有戶籍,是黑戶,後來為了醫治重病的小妹,他才將自己賣身給譚府為奴。

孟蘭茜於宣親王府將養時又托向漠北替她找到了住在京城貧民窟中的石小小,把不過才十歲的生得小小的她留在了自己身邊,在搬到嘉陽胡同來住後她亦將石小小一同帶了過來。

不為別的,只為石山曾為了她而遭了不白之冤險些落得永世不得翻身卻仍一心只想著莫拖累了她的下場,這個恩,她得還。

故而知曉了他相依為命的小妹仍活於世,便將她帶在了身邊。

石小小原本怯生生的見誰都害怕極了,在孟蘭茜耐心的照顧下她如今才願意同旁人說話,也不再如初時那般怕生。

也正因為石小小的日常生活有了著落,石山才放心同蕭箏去了五軍營。

為此,他對孟蘭茜感激不已,每月來看石小小的時候他都恨不能將所有的活兒都做了。

孟江南雖然時常到嘉陽胡同來看孟蘭茜,也知曉石山每月都會來看妹妹石小小,不過她卻從未遇上過,眼下這是第一回。

此時的石山身上只著一件汗衫,額上冒著汗珠,顯然是才做完粗活,這會兒他肩上挑著擔子,擔子兩頭掛著兩只木桶,可見正要出門打水去。

見著孟江南,他連忙將擔子放下,朝她深深躬下身,誠摯道:“石山見過小少夫人!”

“小少夫人”這個稱呼是他跟著宣親王府裏的人學來的。

“石大哥又來看石小妹呢?”孟江南對石山亦很是客氣,因為孟蘭茜危難之時他曾奮不顧身地挺身而出,她心中感激他,便也尊重他,從不將他當過下人來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