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8、218

午後的天很安靜,院子裏三黃耳與小花追逐打鬧的聲音傳入屋裏來,顯得屋子裏更為安靜。

向漠北靜靜聽孟江南與他說話,並不做聲,只是用木瓢舀了一瓢湯藥淋到自己並未浸到湯藥裏的肩上。

“譚府是個大宅子,有四進院子,二姐她住在最後一進院子的偏房,身旁連個伺候的丫鬟都沒有。”孟江南認認真真地為向漠北抓頭,面上神情很是低落,語氣有些悶,“二姐她過得不好,姓譚的待她不好。”

孟江南從不是個無禮之人,只有她厭惡的人她才會連名帶姓地稱呼,但這會兒她卻連譚遠的名字都沒有道出口,而是用“姓譚的”來稱呼他,可見她心中是有多厭恨此人。

而在正旦那日她與向漠北提過孟蘭茜並打算要到喜雀胡同去一趟後讓人去查過譚府,知曉那是吏部文選司的員外郎的府邸,當時他只聽影衛稟報並未將其記下。

但此刻,他在心中記下了“譚遠”這一個人。

“他納了三房妾室,其中一名正懷了身子,儼然將自己當成了譚府的主母。”孟江南一想到柳氏挺著大肚子穿金戴銀坐在正房廳子裏的模樣,她便更厭恨譚遠,也更為孟蘭茜覺得難過與心疼,“二姐住的偏房簡單窄小便罷,燒的炭還很是嗆鼻。”

“我去到的時候,二姐正在縫一雙小虎頭鞋,二姐的女紅不好,我看到她指尖上滿是被針尖紮出來的血點子,二姐她……懷身子了。”

生命的孕育本該是一件令人高興的事情,可孟蘭茜懷身子的事情卻讓孟江南一點兒都開心不起來。

“二姐說那是姓譚的一次喝醉之後進錯了屋子才懷上的,如今二姐肚子裏的孩子已有三個月了,可姓譚的還不知道。”孟江南愈說愈難過,一不小心手上的力道便重了。

她嚇了一跳,忙著急地問向漠北道:“我可有弄疼了嘉安?”

向漠北微微搖頭,道:“力道重些有重些的舒服。”

孟江南這才松了一口氣,但擔心自己若是再一不小心又抓傷了他,便沒有再繼續,而是道:“嘉安再往後稍稍仰些頭,我為嘉安將頭發上的胰子洗掉。”

向漠北聞言照做。

孟江南動作輕柔又細致,從始至終一滴水都沒有流進向漠北眼裏。

為他沖凈頭發上的胰子後為免他著涼,她當即就拿來幹棉巾為他將發間的水擦凈。

“我將孟家的事與二姐說了,二姐沒有怪我。”孟江南接著方才的話又道。

“這本就不是小魚的錯。”向漠北柔聲道。

孟江南不再說話。

待她為向漠北將長發擦幹得再擦不出來一滴水時,她就著棉巾將向漠北的卷到了頭頂上。

看著向漠北頭頂棉巾的模樣,她忍不住抿嘴笑了。

向漠北則是拉過她的手腕,道:“小魚再陪我坐一坐。”

孟江南乖巧地點點頭,將方才坐著的凳子從他身後搬到他身旁,隔著木桶坐下陪他。

雖是向漠北留她下來,然他卻不說話,而是背靠著浴桶微微閉起了眼。

孟江南不敢也不舍擾他,就這麽安安靜靜地坐在旁陪他,認真地盯著他瞧,看著他那早已刻在她心底的容顏,卻如何看都覺看不夠。

看著看著,她忽然發現向漠北的睫羽上凝了一顆小小的水珠,顫巍巍地掛在他既長又翹的睫尖上,頑皮極了的模樣。

孟江南想將這顆“壞水珠”從他睫羽上趕走,於是她慢慢地擡起手來,伸出食指朝向漠北眼前湊,成功地撥上的他長長的睫羽,拂掉了那顆小水珠。

同時也拂開了向漠北微閉的眼。

只見她飛快地收回手,坐直身子脆生生道:“嘉安睫毛上沾了水珠,我幫嘉安拂掉!”

明明做的就不是甚麽錯事,然而一對上向漠北的眼眸,孟江南就不由自主地著急,急急忙忙得就像個做了什麽壞事被大人抓了現行的孩子似的。

向漠北微微頷首,以示自己明白了。

而當孟江南以為他會重新閉起眼繼續假寐時,他卻是忽地朝她湊了過來,不疾不徐道:“那小魚再幫我瞧瞧可有哪兒還沾了水珠?”

近在咫尺的距離,近得他說話間的氣息孟江南都能感覺得到。

也因著他這忽然的動作,令他頭上的棉巾掉落在地,他如墨的青絲瞬間傾瀉而下,將他被湯藥給煨紅了的精致鎖骨映襯得愈發晃人眼。

孟江南覺得她的嘉安又在勾她魂魄。

她發怔得根本不記得回答。

反聽向漠北又道:“我倒是瞧見小魚臉上有水珠。”

“嗯?”孟江南回魂,擡手就要朝自己的臉頰上搓來。

“小魚莫動。”向漠北朝她湊得更近一分,即便未擡手來按下孟江南的手也讓她無法擡起手來,“我來幫小魚。”

對於向漠北說的話,她總是毫不懷疑地乖乖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