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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親王府的年貨從不需宣親王妃來置辦,從她嫁進宣親王府至今的每一年,逢年過節需準備的各項事宜皆交由府中管事來辦,無需她費心。

究其原因,並非她懶惰,而是因為宣親王不舍教她在這些事情上勞累。

早些年項璜與項珪年幼,她也無暇去管理太多府上的事情,但瞧著府中一切無她插手也管理得井井有條,久而久之,她便也放心地將府中諸多事宜全權交給管事以及紅纓來管理了。

這二十余年過去,管事與紅纓倒真未出過一個岔子,不僅一樁叫她煩心的事情都沒有過,便是下人們的事情也都管教得知禮懂禮,亂嚼舌根之事從未入過她的耳。

自然而然的,今年的年貨也無需她來置辦,之所以這般來與孟江南說,不過是因為她擔心孟江南初來乍到不適應,隨意尋個理由帶她出門隨意走走,湊湊熱鬧,歡喜歡喜。

畢竟她這個當娘的很清楚,回到京城的向漠北不會也不能還如在靜江府那般隨性, 第一個不能夠的,便是不能夠再如從前那般日日陪伴在她身側。

他們這項氏一族,有許許多多的事情等著他去做,連著懷曦的那一份一齊。

而孟江南也並非甚麽都不知甚麽都不曉,即便向漠北只字不提,她也明白,從他們踏進京城的那一刻起,從前靜江府那安安靜靜的日子再也不會有了。

她要面對的,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和事情。

她很緊張,也很忐忑,可她能做的唯一盡可能如常地去面對,她不能成為嘉安的負累,她不能讓他為自己她擔心。

她是健健康康的那一個,不能夠讓患有心疾的嘉安為她擔心。

所以哪怕她再如何緊張,她仍舊是沖向漠北笑著。

可縱是她面上表現得再如何冷靜歡喜,向漠北作為她的枕邊人又怎會不知她心中究竟想的是什麽,不過是她不想教他為她擔心,他便假裝自己甚麽都沒有察覺。

只是他的話比以往都要多些。

“若是瞧上什麽便只管買,無需舍不得銀子,我養得起你。”

“手爐拿好,京城比靜江府冷去許多。”

“若是累了便與娘說,萬莫累著。”

末了他拿過特意囑咐向尋拿來的冪籬,親自為她戴上,又道:“戴著,不可取下。”

京城不同靜江府,講究很多,女子出門大多都戴著冪籬。

然而向漠北卻不是因為規矩,而是因為私心。

他不想讓外邊的男人瞧見了他小娘子的容貌。

他是男人,他很清楚男人的喜好,他的小魚雖非傾國傾城之貌,可卻是尋常男人難以抗拒的清秀嬌麗,尤其她嫁與他之後身子長得愈發玲瓏……

他自認正人君子,卻總是只在瞧見她白皙的脖頸時便忍不住心猿意馬,若是遇到那些個心術不正的,必該想入非非。

京城是天子腳下,是整個衍國最繁榮富庶之地,同時也是個魚龍混雜之地。

這世上,從來沒有任何一個人一件事或是一處地方絕對完美,很多時候,看起來愈是光明之地,實則愈是黑暗。

有如光與影,光愈亮,那投照在地的影也就愈濃沉。

這天底下的人心與人性,何嘗又不是這般?

孟江南不知向漠北是想到了什麽以致他眉心緊緊蹙起,面色也一沉再沉,她見不得他這般凝重的模樣,於是她擡手撩開眼前冪籬的皂紗,瞧好了向尋沒有朝他們這兒瞧過來,便踮起腳飛快地在他繃緊的薄唇上親了一口,緋紅著臉朝他羞澀笑道:“嘉安不要不開心。”

她這青天。白日下突如其來的親吻令向漠北怔了一怔,隨後情不自禁地笑了一笑。

孟江南看著他嘴角邊上忽現的小梨渦,忍不住踮起腳又朝他的小梨渦上親了一口。

正巧來到這聽雪軒內遠遠瞧著這一幕,抿嘴笑了笑後故意揚聲道:“小嫂嫂,該走啦,回來再和小哥親昵也不遲的!”

“!”孟江南登時通紅了臉,飛快地朝她走過來,一把抓起她的手就帶著她往院門外走,以免她再嚷出什麽令她面紅耳赤的話來。

項雲珠則是邊被孟江南拉著走邊轉過身去朝向漠北揮揮手,示意他放心,這才回過頭和孟江南走了。

待孟江南離開後,向漠北擡手輕輕摩挲了自己的唇,稍稍深吸一口氣後轉身朝阿睿的東屋走去。

小家夥正坐在書案後練字,認認真真,專心致志,連方才外邊項雲珠的嚷嚷聲都能打擾到他。

這便是小阿睿的又一優點。

哪怕還不足五歲,可但凡他坐下來安安靜靜地學習後,便能夠一門心思只在自己眼前的筆墨與書卷上,極少有分心。

屋子裏有許多布偶與木玩,它們被小家夥拿到手裏來玩過,但現下它們盡都整整齊齊地擺放在原處。

小阿睿已經學會了自律,到了學習時間他便不會再想著玩耍,除非向漠北允準,否則他的心思都會在學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