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159(1更)

暮色四合時,用罷晚飯後的向漠北給自己倒了一小盞酒,敬了柳一志。

樓明澈與孟江南皆為攔著,單就柳一志並未先回自家報喜而先到這靜江府來同向漠北賀喜的情誼而言,不僅向漠北該敬這一杯,整個向宅的人都該給柳一志敬這一杯。

柳一志覺著自己受之有愧,偏又推脫不得,只得紅著臉受下。

當初若非樓明澈自桂江府離開之前湊在他耳旁說的那一番悄悄話,他不曾想過要到靜江府來。

樓明澈當時說:這串銅板是雇你留這兒等桂榜用,屆時桂榜發榜了,你再雇人將消息送到靜江府城南老街向家。

而這不過是樓明澈為了讓柳一志心安理得收下那串銅板而胡謅的理由,卻不想柳一志這個自己也中舉了的耿直小子竟是自己親自來了這靜江府一趟。

當然,他在見到樓明澈時已將那半串銅錢盡數還給了他,便是他當時托人將山楂糕與柿子餅捎回家去的銅板以及他這些日子在桂江府停留吃喝所花的銅板也都在他拿到巡撫衙門撥給的二十兩牌坊銀後如數還了回去。

見到柳一志時樓明澈既覺震驚,又覺有些意料之中,看著柳一志那笑呵呵的耿直模樣,他爽快地收下了柳一志還給他的那半串銅板,即便他不缺這一點銅板。

向嘉安那死小子可真是交到了一個可交真心的朋友。

孟江南亦是覺得柳一志這一份情誼難得,他這一個朋友難得,哪怕向漠北的身子並不宜飲酒,也定要敬上他一杯不可。

酒是桂花酒,是柳一志到得向宅之後樓明澈親自到酒家打回來的,特意挑的這不易醉人又帶著清香的桂花酒,只因他知依向漠北的性子飯罷之後必會與柳一志飲上一杯。

這對他身子不宜,可這對他的情緒而言卻是再好不過。

向漠北自己是未有察覺,與柳一志相處時的他才像是一個尋常人,喜怒笑鬧,都是他本該有的模樣。

花香混著酒香,清新又馥郁,有些微的苦,入喉之後又有些微的甘甜。

向漠北喝過一盞之後又要再給自己斟一盞,孟江南想攔,可在客人面前她不好越矩,只能著急地去看樓明澈,以期他能夠勸阻一番向漠北。

奈何樓明澈假裝甚也沒瞧見似的,拎著酒瓶就著瓶嘴仰頭咕咚咕咚地喝這於他而言毫無酒意的桂花酒,根本不去管向漠北。

孟江南正著急間,柳一志忽地擡起手來,搶過了向漠北手中的酒瓶,不僅將他面前的酒盞拿開,還將茶盞給他挪了過來,一邊急道:“向兄你不可再喝了,你要是還想喝,就喝茶水好了。”

向兄不僅身子骨弱,酒量還差得不行,不論甚麽酒都是一杯就醉!要是再讓他喝,估計向嫂嫂待會兒就能把他這個“罪魁禍首”給攆走。

他對這靜江府人生地不熟的,還指著今晚在向兄家裏宿一夜的呢。

只見柳一志神色不僅著急,且還認真嚴肅,是真的關心著向漠北、真心替他著想的模樣。

向漠北頓時沉了臉。

柳一志非但未將酒瓶還給他,反是放得遠遠的,同時求救似的看向孟江南,“向嫂嫂你也勸勸向兄。”

孟江南卻是被他這忽然一聲“向嫂嫂”喚得有些反應不過來。

正當此時,小秋著急忙慌地跑來,神色慌張,先是朝眾人福了福身後才對向漠北道:“小少爺,小姐她正吐得厲害,您、您可要去看看?”

向雲珠不想瞧見樓明澈,自他們從桂江府回來之後,她便沒有再上桌吃飯,每頓飯都是小秋端至房中給她,向漠北與孟江南知她心中所想,並未就此事說上些什麽,是以今日這一頓晚飯向雲珠亦未到得前廳來用,依舊是由小秋端到屋中去予她。

小秋這會兒之所以詢問向漠北,不僅是因為他是這一家之主,也是因為她知曉向漠北識得歧黃之術,與向雲珠又是兄妹,為其看病診脈無需考慮男女大防。

孟江南則是聽得小秋的話後驚得站起了身,著急地問道:“小滿怎麽了?”

“奴婢不知。”小秋搖頭,話不敢多,只挑重點道,“奴婢才端了飯菜過去便瞧見小姐她抱著盆兒吐得厲害,奴婢不敢耽擱,當即就過來了。”

向漠北此時也自坐墩上站起身,作勢就要往廳子外走。

可他才站起身便又重重坐回坐墩上,身子微晃著,本是青白的雙頰上泛著緋色,顯然是酒意上頭了。

孟江南見他這般模樣,更是著急,這一時半會兒間不知該是去看向雲珠好,還是留在這兒照看向漠北的好。

樓明澈此時嫌棄地睨了一眼向漠北,不情不願地站起身,對小秋道:“我去看看吧。”

照向嘉安這樣兒,不說還能給那小丫頭診脈,他這會兒怕是連走到她屋去的力氣都沒了。

方才那杯酒應該不讓他喝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