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126(1更)

向雲珠近來心情很是不好,她總是一會兒想到項寧玉病入膏肓的模樣,一會兒想到樓明澈冷冰冰地說不為項寧玉醫治的模樣,想到了曾經的向漠北以及懷曦,以致總是提不起精神勁兒來,心中也就更為難過。

孟江南近來盡是掛心著阿睿與向漠北的事,僅是發現了向雲珠的些微異樣而已,尚無暇分得出心來細問。

好在也不盡是難過之事,單就向漠北決意去今秋鄉試一事帶給她的震驚、歡喜以及憂心已夠驅逐她這些天糟亂煩悶的心思,昨日聽到孟江南與她說此事時她還不敢相信,待跑到向漠北面前親耳聽他說了之後才敢相信,當即就給遠在京城的宣親王夫婦去了信。

若非如此,這些日子一直將自己悶在屋中的她今晨可沒有心思同孟江南去集市,更沒有心思給阿睿帶回來那只小蹴鞠。

不過關於阿睿的身世,她還未知曉,向漠北尚未與她說及,孟江南便也沒有多舌。

可她每每想起樓明澈拒絕給項寧玉醫治一事,她還是由不住生氣,以及……意冷。

她窩在懷裏睡了一覺起來,發現日頭已經偏西,紅彤彤的夕陽透過窗戶紙刺入她的眼,讓她一瞬之間有種今夕是何年的錯覺。

她揉著眼坐起身下了床,對著銅鏡理了理儀容,拉開房門走了出去。

她餓了,她要去找向尋,讓向尋給她做好吃的。

她吃飽了要去找小哥,她要問問小哥知不知道太子哥哥病了,病得很嚴重的模樣。

她每每想到太子哥哥咳嗽的模樣,她就覺得鼻尖發酸,她勸不動樓貪吃,她要讓小哥去勸樓貪吃。

他們已經沒有了懷曦哥哥,不能再沒有太子哥哥。

向雲珠拉開屋門後並未看腳下,才跨出門檻便踢到了什麽東西。

她低頭去看。

只見她踢翻的是一個野草胡亂紮成的小垛子,小草垛上邊插著一個小豬模樣的糖餅,不知在這兒放了多久,小草垛已經有些發黃,糖餅也已化去小半,只能依稀看得出是只小豬,糖油滴落在小草垛上,黏極了的模樣。

因為小草垛被她踢到,此刻翻倒在地,插在上邊的小豬糖餅也就跌到了地上。

向雲珠一怔,爾後連忙彎下腰去將那塊小豬糖餅拿起來,然而上邊已經沾滿了灰塵。

她看著手裏這塊化了小半的小豬糖餅發怔,不用多想也知是誰人放在這兒給她的。

她想不明白他明明就是一個好人,為何偏偏不肯救寧玉哥哥?

向雲珠抓緊了手中的小豬糖餅,用力吸了吸鼻子,朝向漠北的跨院方向跑了去。

此時阿睿已下課,孟江南攜著他的手到了前廳來,將那只小蹴鞠遞給他,允他再玩一會兒。

書房之中,只向漠北一人,他在翻看宋豫書托樓明澈帶來給他的這六年來兩次鄉試各布政司以及南北直隸的解元文章,並非刊印本,仍舊是宋豫書的手抄本。

看著看著,他忽覺自己眼前光線暗了下來,他擡起頭,只見向雲珠站在他書案前,眼圈通紅,手裏拿著一個已經融化得只能勉強看出是一個小豬模樣的糖餅。

向漠北怔了一怔,忙將手上的手抄本方向,站起身來緊張又心疼地問道:“何人欺負小滿了?怎的這般的委屈?”

向雲珠自小到大最是喜愛的兄長便是向漠北,不僅僅是因為向漠北的年齡與她最是相近,更是因為向漠北最是能知她心中所想,因此不管她受了何委屈或是有何不開心之事,她第一時間想找的便是向漠北。

小時候如此,如今亦是如此。

“小哥……”此番見得向漠北蹙眉關切的模樣,向雲珠一如幼時那般當即就撲進了他懷裏,嗚嗚哭了起來。

向漠北自小也最是疼愛向雲珠這個幺妹,對她可謂是有求必應,哪怕性子因著懷曦一事變得再如何清冷,那也不過是面上嚴厲,心底依舊將她視為那個還沒有長大的小幺妹。

此刻乍聽她一哭,向漠北頓時急了,將眉心蹙得更緊,擡手一邊揉揉她的腦袋一邊柔聲道:“怎的還哭了起來?”

向漠北既覺心疼又覺無奈。

他這個小妹甚都好,就是好哭,還以為她去山上靜修這幾年已改了這一與爹一般讓人頭疼的習慣,不曾想還是如從前一般。

“小哥……”向雲珠就著向漠北的衣襟用力地搓了搓雙眼,忽爾擡起頭來,眼睛紅紅地看著他,難過不已道,“你說,樓先生他為何不願意救太子哥哥?”

向漠北面前,她從不敢胡亂稱呼樓明澈。

向漠北怔了一怔,定定看著兩眼紅紅的向雲珠。

他發現他錯了,他的小滿妹妹於山上靜修幾年並非未有改了好哭的習慣。

她現下是真真的難過,或是說,傷心。

向雲珠手中仍緊緊拿著那塊小豬糖餅,眼淚如何都止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