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03

翠荷只顧去抓孟江南手裏的油紙包,哪裏會去注意腳下,當即就被孟江南伸出的腳給絆住,踉蹌著往回廊外跌去。

好在她反應得快,及時穩住了腳才不至於摔倒,不過她的繡鞋卻是蹬到了回廊檐下積著的雨水灘裏,濕了一雙鞋不說,還濺濕了裙子。

翠荷登時要發火,甚至想要打孟江南的沖動,她的手已經揚了起來,卻又不敢落到孟江南面上去。

雖然孟江南在這孟府與奴無異,可好歹也是孟家的女兒,平日裏她們可以隨便怎麽罵她怎麽使喚她,但真要打她,卻是她們這些下人不敢的。

再看孟江南一副惶恐、顯然也不知道怎麽一回事的模樣,翠荷覺得向來膽小的她也不敢故意伸腳絆自己,加上這會兒她還著急著把栗子送到前邊去,沒時間和孟江南計較,是以翠荷只能將一肚子火氣忍著,憤憤地收回手,咬牙切齒地沖孟江南說了句“你給我等著”,便拿著油紙包匆匆往前一進院子去了。

孟江南擡頭,看著翠荷留在回廊下的那一串濕漉漉的腳印,輕輕笑了一笑,爾後將自己腳上的繡鞋脫了下來,只著足衣往自己那屋走去。

回了屋後,孟江南迅速將鞋底鞋面擦凈,將其塞到了櫃子裏,連著自己身上沾了雨水的衣裳也都脫下來塞了進去,拿出了一套幹凈的衣裳來換,連鞋子也換了一雙幹凈的,不忘將頭發上沾染的雨水擦掉。

當她做好這些將將在銅鏡前坐下時,屋外傳來了急急的腳步聲,伴隨著翠荷的哭嚷聲。

孟江南面上做緊張不安急急站起來的模樣,心中卻淡然如水。

她不安地看著跨進自己屋裏、眉心緊擰滿面怒色的孟青桃,故作慌張道:“四小姐怎麽來了?”

孟青桃是孟家第四女,她那從不管她死活的父親孟巖原配蔣氏所生,對待下人從來都是趾高氣昂,對待她這個“妹妹”更是非打即罵。

且前世趙家原本中意的是她孟青桃,後來卻是她孟江南被擡到趙家,替孟青桃受了那所有的噩夢。

而孟青桃則是在她被擡到趙家之後嫁了個如意郎君,還是在阿睿病死的那一天辦的喜事。

要不是孟青桃,她不會死,阿睿也不會死。

說孟青桃是她的仇人,一點也不為過。

既是仇人,縱是不能將從前她和阿睿在她這兒受的苦一一還回去,但要她還像從前那般逆來順受是再不可能的事情。

前一世她一直以為自己伏低做小終歸能過上安生日子,不成想終不過是她自己太過愚蠢。

如今,她斷斷不能再活成從前那樣,害了自己,也害了阿睿。

所以,忍氣吞聲什麽的,她已經打算好了,沒必要!

翠荷此刻怒火上頭,以致還不待孟青桃說話,她便先忍不住罵道:“孟江南你自己做的事你還好意思裝!?”

孟江南更做驚惶狀:“翠、翠荷阿姊你說什麽?我不懂。”

而看著翠荷左臉上一個紅彤彤的巴掌印子,孟江南眸中閃過一絲輕笑。

“你——”翠荷還要再罵,卻被孟青桃冷冷一聲斥道,“我讓你說話了嗎?”

孟青桃最不能忍的就是這些個下人不敬她,翠荷在沒她允許她之前開口說話,那就是對她不敬,就算對方是她厭惡的孟江南,她也不能忍。

翠荷當即閉嘴,同時捂上了自己仍舊火辣辣的臉,以免孟青桃一個生氣又是一巴掌摑到她臉上,不忘惡狠狠地瞪向孟江南。

孟青桃此時將一只油紙包扔到孟江南跟前,裏邊的栗子殼登時撒了一地,還帶了幾顆小石子。

這是孟江南的手筆,她自然知道孟青桃為何而怒,可她面上偏偏做出惶恐且無辜的模樣,更為不安道:“我、我真的不知道四小姐在說什麽,我根本沒有見過栗子。”

“你不知道?”孟青桃忍著火氣死盯著孟江南,“翠荷說是你把我要的糖炒栗子給吃完了,是不是?”

是,當然是。

不過

“栗子?”孟江南亦驚亦惶地看看孟青桃,連連搖頭,當即就帶了哭腔道,“我才醒來,覺得腦袋疼得厲害,還沒有出過房門,栗子……我不知道……”

孟青桃將眉心擰得更緊,火氣更甚,“不是你?”

孟江南沒有再為自己解釋,而是更為害怕地看著孟青桃,看起來膽小得厲害,甚至已經被嚇得哭出了眼淚來。

試問這樣一個膽小的人又怎麽有膽子把孟家脾氣最差的四小姐的栗子全給吃了?

吃了不算,還裝了滿紙包的栗子殼給她。

孟青桃諒孟江南也沒有這個膽子。

這事要不是翠荷再明白不過,此番看著孟江南,她都要相信她裝出來的這副模樣了。

“孟江南!明明就是你把四小姐的栗子全都吃了!”翠荷氣得再一次忍不住,一手指著孟江南,一邊尖聲道,“四小姐,她是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