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

糖炒栗子是北方才會有的吃食,在這地處南方的靜江府,做糖炒栗子營生的只西街徐記一家。

徐記鋪面窄小,但因著靜江府從來沒有過這樣的小吃嘴,是以這徐記糖炒栗子小鋪門前每日總會排著不少的人,就只為嘗一口這香甜可口的炒栗子而來。

不過也因為這是南方不易見也不易得的小吃嘴,價錢自然就不會太便宜,若是家中沒幾個閑置銀錢的話,尋常人家可不敢嘗。

孟家做的是布匹生意,生意雖算不上太紅火,但給自家女兒多一些月銀還是有的,吃這麽些個小吃嘴,根本無需多慮。

當然,除了孟江南之外。

孟宅雖也位於城南,又逢下雨天,孟江南牽著阿睿的小手走了兩盞茶的時間才走到那徐記炒栗子的小鋪前,即便天公不作美且天色漸沉,此時的徐記門前仍有好幾人在等著買那糖炒栗子。

倒是一路走來都沒見著賣糖葫蘆的。

阿睿從未出過門,一雙大眼睛無論見著什麽都覺新奇,似乎把糖葫蘆的事情給忘了。

孟江南卻沒忘,是以她輕輕捏捏阿睿的小手,指了指徐記道:“阿睿,沒見著糖葫蘆,吃糖炒栗子好不好?”

“糖炒栗子是什麽呀?”阿睿仰起小臉,眨巴眨巴眼睛。

“是和糖葫蘆一樣好吃的東西。”孟江南一笑。

“好呀好呀!”阿睿當即高興得拍拍小手,但隨即他又耷拉下了小臉,一副害怕的模樣道,“阿睿吃了這個,小姐她們會不會打阿睿?會不會罵阿姊打阿姊?”

“不會。”孟江南心疼阿睿,蹲下身將他抱了起來,便往徐記走邊道,“阿睿只管吃就好了。”

孟江南買炒栗子的時候讓阿睿拿著傘站在一旁屋檐下等著,但當她手捧著還熱乎乎的炒栗子轉過身來時,卻不見了阿睿。

“阿睿!”孟江南登時緊張了起來。

忽爾,她看到不遠處的一株老榕樹下斜著一把油紙傘,正是她讓阿睿拿著的那一把,她一時間也顧不得雨正在下,忙踩著滿地的雨水急急跑了過去。

果見阿睿將於他而言大大的油紙傘擱在肩上、正蹲在地上。

孟江南正要斥他為何胡亂跑,阿睿這時忽地擡起頭來看她,一邊擡手扯扯她的衣袖道:“阿姊,這兒有一只小鳥兒,它好像從樹上摔下來了。”

阿睿擰巴著小臉,一副心疼又著急的模樣,一手扯著孟江南的衣袖,一手朝地上指著。

孟江南循著阿睿手指的方向看,果見一只毛羽剛剛長齊的小鳥兒掉在滿是雨水的地上,正一邊努力地撲著小翅膀想要站起來飛,一邊仰頭張著嘴沖著樹上細聲叫喚。

春雨打在繁枝茂葉的樹冠上,發出沙沙的聲響,但若是認真去聽,能從這雨聲之中聽到樹上正傳出細細的小鳥兒叫聲。

雖看不見鳥窩,但能確定,這只小鳥兒的確是從樹上掉下來了。

看它好不可憐的模樣,孟江南將手中的紙包朝阿睿懷裏一塞,忙蹲下身來將它小心翼翼地從冰涼的地上捧了起來。

只聽阿睿著急地緊跟著道:“阿姊,小鳥兒回不了家好可憐,我們幫它回家好不好?”

就在這時,孟江南將將捧到手裏的小鳥兒陡然尖叫了一聲,伴隨著渾身一陣戰栗,似乎是被碰著了哪兒傷處疼痛而致。

阿睿更為著急,以致緊緊抓著孟江南的衣袖,一瞬不瞬地盯著她手心裏的小鳥兒,慌忙道:“阿姊,小鳥兒是不是摔傷了痛痛?”

“阿睿別著急,阿姊先看看。”話雖這般說,但看著掌心裏就那麽一丁點兒大的小鳥,孟江南這一時間倒不知該從何處開始查看的好。

孟江南正要翻開小鳥兒的翅膀來瞧瞧時,忽有一只修長白凈的手伸到了她面前來,伴著一道低沉醇厚的聲音:“給我。”

男子的聲音。

孟江南愣了愣神,忙起頭時只見一名年輕的男子正在她面前蹲下身,他垂眸看著她手心裏的小鳥兒,她瞧不清他的眼睛,只瞧見他長長的睫毛上沾了雨水,面色青白。

僅僅一個側顏,已是清風皓月,如墨如畫。

孟江南看得怔怔。

他一身玄色短褐,背上背著一只瞧著已經有些年月了的藤箱,本是拿在手中的油紙傘此刻擱在身側地上,任雨水淋了他滿身,但他卻未在意,一心只在那只小鳥兒身上,只聽他又道了一次:“給我。”

孟江南忙不叠收回目光,一邊懊惱自己的失禮一邊將那只小鳥兒輕輕放到了他手心裏。

因為很小心的緣故,在移交小鳥兒的時候她的手自然而然地就在他掌心微微碰了碰。

這一瞬間,男子的手驀地一顫,繼而猛地收回了手,專注於那只小鳥兒。

他不像孟江南一樣無從著手,只見他用食指在小鳥腿上輕輕一點,那小鳥兒便又發出了方才的尖叫聲,可見它是傷在了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