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04

不管第二進院子裏的不安寧,孟江南躺在她小小閨房的床上漸漸睡了去,卻在夜半時分猛然驚坐而起。

她匆匆忙忙起身點燃蠟燭,待看清這是她的閨房時,她才在凳子上坐下,她摸了一把自己的額,滿手冷汗,便是背上的衣服也都已被冷汗濕了透。

她一瞬不瞬地盯著銅鏡中驚魂未定的自己,一遍遍地告訴自己這不是在趙府後院,那些可怕的事情沒有在她身上發生,過了良久,她才冷靜了下來。

她換了一件幹凈衣服,卻再沒有睡意,便又再坐到窗前小幾旁的凳子上,伸手拿起了她睡下前脫下放在銅鏡旁的那對珍珠耳墜子。

這是阿娘臨終前親手為她戴上的,是阿娘留給她唯一的一件物事,也是她唯一像樣些的一件首飾。

曾經在趙府後院見過不少珠寶首飾,她而今看得出來,她這一對耳墜子,是再普通不過的珍珠,因為有著阿娘對她家鄉的念想,所以阿娘一直小心翼翼地收著它們。

阿娘說,她最大的念想便是有生之年能夠再回到家鄉看一眼。

只是,終她一生,她都未能如願,至死她都被困在了孟家這窄窄的院井裏,像被困死的飛鳥,也像擱淺了的魚,由不得自己。

當初孟青桃生生將這對耳墜子從她耳朵上扯下來扔進水井裏,不過是因為她們那前來做客的表哥多看了她一眼而已,可笑的是,她連他姓誰名甚又是何模樣都不知道也沒瞧清。

而這件事,就發生在此後三天。

當時全家著急著將她送給趙家,才舍得給她受傷了的耳朵上最好的藥。

孟江南摩挲了好一會兒手裏的珍珠耳墜,將其用帕子包了起來,在枕下放好。

這是阿娘留給她的念想,她不能再失去一次。

在不能確保這個家裏的人不會再像從前那樣扯了它來扔,她還是先其收著為好。

為此,她必須要有應對之法。

一個既不會給趙家為妾,同時又能保全她自己以及阿睿的萬全之法。

她只有五日的時間,她必須在趙家來人提親之前把辦法給定下來。

孟江南整夜輾轉反側未再入眠,始終想不出好的法子來,再看向窗戶,外邊天已經亮了,她索性起身穿戴洗漱。

她才打開房門,便見阿睿朝她跑來,左右看了看後小小聲朝她道:“阿姊,阿睿有悄悄話要告訴你!”

一早起來便看見活蹦亂跳的阿睿,孟江南心情大好,輕輕揉了揉他的小腦袋後蹲下了身來,阿睿連忙將兩只小手圈在她耳朵旁,湊上去小聲道:“那個整天欺負阿姊的翠荷被大夫人趕出去了哦!以後她就不能再兇兇阿姊了!”

“還有四小姐,她到現在還在哭,她今天也不會有時間來兇兇阿姊了!”

阿睿說完,開開心心地笑了起來,好像沒人欺負孟江南就是他最開心的事情一樣。

“既然他們沒有時間打理我們,那……”孟江南擡頭看了一眼已經放晴了的天,擡手輕輕捏了捏阿睿的鼻子,笑道,“待會兒吃過了早飯,阿姊帶阿睿出去玩兒好不好?”

阿睿睜大著眼愣愣地看著淺笑吟吟的孟江南,一副震驚得好像不認識她似的模樣。

孟江南又再捏捏他的鼻子,“怎麽了?不想去?”

“不是的不是!”阿睿連忙用力搖頭,既驚又喜道,“阿睿想去,阿睿很開心!阿睿就是覺得、覺得阿姊和原來有點兒不一樣……”

說到後邊,阿睿的聲音漸漸小了去,小臉上還有些擔憂的神色。

“對不起阿睿,以前是阿姊不好,阿姊只會讓你和阿姊一塊兒受氣卻從來都沒有帶你出過門,外邊是什麽樣兒你從來都沒有見過。”想到上輩子阿睿之死,孟江南心中難受,不由將他的小手抓緊,難過道,“阿姊向你保證,以後絕不會讓你再受委屈。”

“阿睿不委屈不委屈!”阿睿抽出手,摸上了孟江南的臉,“只要能和阿姊在一起,阿睿一點兒都不覺得委屈!”

怕孟江南不相信似的,阿睿摸摸她的臉後還朝她臉頰上親了一口。

看著如此懂事的阿睿,孟江南心中的陰霾一掃而空,重新笑了起來,同時站起身握著阿睿的手往廚房方向去,“走,去吃早飯,吃好了咱們好出去玩兒。”

“嗯嗯嗯!”阿睿也握緊了孟江南的手。

沒有風,即便雨在夜裏就已經停了,但路面到處還是濕漉漉了,是以除了生意人在營生之外,路上的行人並不見多。

即便如此,才第二次從孟家宅院走出的阿睿仍像一只歡快的小鳥兒一樣,既蹦又跳,哪怕是昨兒個已經見過了的東西,這會兒依舊新奇得緊。

“昨兒個沒能讓阿睿吃到糖葫蘆,今兒阿姊一定給阿睿買著。”孟江南掂掂她沒什麽分量的錢袋子,尋思著她必須學會做些什麽來充盈錢袋才行,否則假若離開了孟家又沒有去處的話,總不至無路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