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張曉玉專門打了個越洋電話過來,與程一路商量回國的事。張曉玉當然不太想回來,她在澳洲,已經漸漸地熟悉了。英語也好了起來,能與人作一般的交流了。張曉玉說自己先在澳洲呆下來,一邊照顧兒子,一邊也打點工。等過幾年程一路退下來了,也一道過來。或者,她讓程一路幹脆別幹什麽

秘書長了,還不如到澳洲來謀一份差事。人在官場,整日裏心慌氣短,讓人掛念。何況現在的官場,也不是什麽幹凈得讓人留戀的地方。

張曉玉的話有些說得自然有理,要是平時,程一路或許能聽進去一些。但現在,他一句也聽不進去。腦子裏只是回響著程小路說的話:空間改變一切。他不能讓空間改變了張曉玉,而要解決這個問題,讓張曉玉回來是唯一的選擇。

程一路聽張曉玉說完,只說了一句:馬上準備回國。

張曉玉還想解釋什麽,程一路卻把電話掛了。

坐在辦公室裏,程一路卻在想:看來張曉玉是有些變了。以前,她一般是不太問這些事也不太想這些的。時間改變一個人,空間也可以改變一個人。看來程小路說的話也還真的有幾分道理。

《瓦爾登湖》還放在桌上,已經有好幾天沒看了。上次簡韻從喬曉陽副部長家打來電話,後來他給她發了個短信,可是簡韻一直都沒回。簡韻不回,他也就不好再問。直到今天上午,簡韻才打了個電話過來,說大賽結束了,自己得了第一,下個月就要到省台去上班了。程一路提到發短信的事,簡韻說:“我看到了,我怎麽能讓

秘書長過來呢?南州正是風雨交加,

秘書長過來,只會給別人增添話頭。我可不想我們之間傳出什麽新聞來。”

程一路聽了笑笑,心裏卻想:別看簡韻平時大大咧咧的,這個女孩子還真心細。而且在這個時候,程一路如果真為簡韻比賽的事到了省城,也許就會傳出莫須有的緋聞。官場上的新聞就兩類,一類是人事安排,另一類就是男女關系。張曉玉出國了,也許早就有人把眼睛盯著程一路看,瞅著他在男女方面的動作。他要去了省城,豈不正中下懷?

“那真要謝謝你了,簡韻。不過還是要祝賀你!”程一路道。

簡韻笑著說:“我不要什麽祝賀,只要

秘書長以後多給我提提建議。到目前為止,你可是一條也沒提過。”

“你以後是省台的大主持人了,我還能提?不過放心,我一定會看的。謝謝你的書,不錯。”程一路邊說著邊將書翻開來,正好看到湖邊落日的一節。程一路道:“哪天回來,我替你接風。”

“接風?小女子謝謝

秘書長了。我不敢當。不過,

秘書長,我看著你就感到親切。”簡韻說著停了一會兒,又道:“官場上像您這樣的人不多了。”

程一路聽著這話突然有點感傷。一直到簡韻放了電話,程一路才緩過神來。

雨一直在下,這樣連續的雨天有一個多月了。南州整個處在防汛之中。中紀委的工作組和省紀委的專案組也一直呆在南州。一些被雙規的幹部在繼續審查之中,那些張敏釗案件所涉及到的數字不大的官員,大都在限定時間裏到工作組交待了問題,除了個別情況嚴重的,其余都正在考慮給予黨紀政紀處分。至於到底是哪些人到了工作組,程一路也不清楚。這是保密的,而且程一路覺得也沒有必要去打聽這事。一打聽,到底有些幸災樂禍的意思。自己不在其中,就已經行了。程一路感到最近人們看他的眼光總是異樣,可能所有的人都會想:怎麽程一路沒進去呢?

馮軍和劉卓照都先後到工作組去了趟,這是他們事後告訴程一路的。程一路說:問題說清了,就是好事。既然組織上已經明確了態度,就不必再多想了。放下包袱,好好地幹工作。

劉卓照在電話裏笑著說:“是要放下包袱了,反正該說的都說了。說出來了,心裏倒放松了。不過今年的進班子大概沒戲了。沒戲了也好,讓方良華他們上吧。他們年輕。我不行就到人大或者政協去,好歹也是副廳。”

程一路當然也只好笑笑,人事的事,誰都說不準。

馮軍是在吃飯後對程一路說他到工作組的事,程一路一點也沒感到意外。馮軍一直與張敏釗走得近,但是,馮軍在尺度的把握上看來還是有分寸的,不然就不是能說得清楚的問題了。馮軍說完有些不服氣道:“現在哪個幹部不送禮?怪就怪張敏釗倒了,還有多少幹部沒倒的,送得更多。”

“老馮,你不要總是亂說。”程一路道。

馮軍哈哈一笑,“我亂說?你看看這條短信。”說著拿過手機,翻出一條短信來,念道:“不跑不送,降職使用;光跑不送,原地不動;又跑又送,提拔重用。這寫得多好,不是我們想送,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