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省委副書記給新市長居思源出的難題

長假結束,秋天也悄悄地到了。

江南的秋天是寂靜的,它從菊花開始,一點點地,一層層地,慢慢地鋪染;它不像北方的秋天,鋪天蓋地,讓人猝不及防。因此,江南的秋天更動人,更深入人心,也更能讓人在秋的空曠與高遠之中,產生遼闊與憂傷。

“生年不滿百,長懷百歲憂。”這往往是詩人對秋、對人生的感嘆,居思源也有。居思源一直覺得內心裏,自己是個憂傷的人。雖然外表他一直呈現出一種明亮。當然,他並不把憂傷掛在臉上,也不因為內心的憂傷而影響世俗的生活。內心的憂傷是詩意的,而世俗的生活,是必須面對,且應該不斷地奮爭的。記得大學時,他在復旦的秋之長夜裏,曾動情地寫下《問秋》。其中有幾句他現在還記得:Ⅰ米Ⅰ花Ⅰ在Ⅰ線Ⅰ書Ⅰ庫Ⅰhttp://bOOK.MiHUa.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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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若問秋,秋光如何能走上我光潔的額頭?

那些時光中的往事,還有愛情

我怎樣才能握住?才能使秋天

像心靈一般高遠……

這首詩嚴格地說,是寫給趙茜的。多少年後,當趙茜同居思源坐在同一張桌上時,他也想到了這首詩。但他不可能再讀給趙茜聽了。那已經是往事中的風燭,已經是晚霞中的蘆葦,只能讓它們沉沒,而萬萬不能再泛起了。

上午,居思源讓政府辦主任華石生召集主要經濟主管部門,到政府開了一個短會。內容就一項,請各單位提供今年前三季度經濟發展相關數字,包括主要項目、存在問題,以及下一步打算。會議一開始,居思源就強調:“每個單位的發言不得超過十分鐘。”同時他還加了一句:“匯報可以看得出一個幹部的水平。如何在最短的時間內,匯報出高質量,這就是水平。”他笑著問各單位負責人:“你們都是搞經濟的,什麽叫經濟?在十分鐘之內,把應該匯報的全部匯報了,把不該說的全部省了,這就是經濟!”

居思源說這話是笑著的,可參加會議的各部門頭兒笑不出來了。這些部門頭兒平時匯報,要麽拿著現成的材料,要麽不著邊際胡扯亂拉,哪曾像現在這般在十分鐘之內對農業經濟或者工業經濟作一個完整的匯報?大家都低著頭,華石生說話了:“誰先來?大家都是部門的一把手,對情況熟悉,隨便說就是了。”

沒有人應答。

居思源看了下表,然後讓馬鳴拿過電話簿,翻開,喊道:“那就按電話簿的排序來吧。先是發改委。”

發改委主任任意青,是江平市政府組閣部門主要領導中年齡最大的一位,上一屆本來是安排進市級班子的,結果選舉時被選掉了,還只得待在發改委主任任上,死挨著等下一次換屆,以期到人大或者政協。見居市長點了名,他撓撓頭發,朝四周張望了下,才道:“我先說?好,我就先說吧。發改委的工作,用十分鐘自然是說不完,我就揀些重點的,主要匯報三點。”

任意青接著就一二三地一一匯報下來,雖然沒什麽數字,但綱綱還是張著的,說明了他對發改委這一大塊工作的熟悉。其實目標年年定,工作方式和方法也不見得就得年年有創新。抓住基本點,匯報就不會出大錯。最多就是單薄一些,務虛一些而已。

果然,居思源聽了,也沒說什麽話,接著就是農業委員會。農業委員會主任叫吳平均,四十來歲,頭發梳成中分,大概是打了摩絲,黑得發亮。他倒是個典型的數字型幹部,十分鐘不到,說的全是數字,但居思源還是皺著眉。等吳平均說完,他問了句:“江平農業的現代化程度達到了什麽水平?農業產業化覆蓋的農戶又占到農戶總數的多少?”

“這……”吳平均僅僅在額頭上抹了一把,就答道,“現代化水平應該是比較高,處於全省前列;農業產業化水平也不錯,我們的桐山縣是全省農業產業化的示範縣。”

“就這些?”居思源問。

“就……”

“好了,下一位,建委。”

整個匯報會期間,居思源一直在擺弄著鋼筆,他幾乎沒記錄,但在最後的總結時,他重復了剛才許多部門匯報的諸多數字,這令在座各部門的一把手,包括華石生在內,都幹瞪著眼睛。居思源不僅復述了數字,而且從這些數字中很快總結了江平經濟發展的三個特點:工業不強,大企業大項目少;農業水平不高,產業化程度低;財政收入有限,特別是可用財力基礎薄弱,土地財政現象嚴重。他要求各部門針對上述情況,開展調研,在半個月時間內,給政府提供一份有內容、高質量、有思想的調研報告。

說話中,桌上的手機振動了多下。居思源只是看看,也沒接。會議快結束時,馬鳴進來貼在他耳邊說:“高捷的愛人來了,說非要見你。見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