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序幕(第4/9頁)

不知道為什麽,王司長突然停住了,賈士貞有些莫名其妙,他不知道王司長所說的“希望”二字到底是什麽意思,又是誰的希望?在這一瞬間,賈士貞在頭腦裏反復轉動著,他相信,一定不會只是王司長,或者說只是中央調研組的“希望”。

臨近中午時,常書記打來電話,說他中午陪王司長吃便飯,晚上宴請王司長和洪處長。

他們的談話始終沒有結束的意思,賈士貞越談越覺得和王司長越有些相見恨晚,甚至有永遠說不完的話題。而王司長也越來越覺得賈士貞是一個很有思想、很有個性的領導幹部。

最後,王司長說:“這次來西臾,不準備再召開市委常委會了,上次是出於例行公事,一方面是和市委常委們見個面,另一方面也想利用座談會的形式,聽聽常委們的意見。這次來的目的主要是把中央調研組調研情況匯報後的意見反饋給你們,領導對西臾前段時間的幹部人事制度的改革暫時不向媒體宣傳,但可以繼續在深度、廣度、高度上作一些討論,作一些大膽的探索,可以像當初深圳經濟特區那樣進行試水,取得經驗,糾正錯誤,根據中國的國情和特點,進一步推動西臾的經濟發展。”

其實,直到目前為止,西臾市的幾位領導真的並不了解王司長的真實身份,雖然常友連在中央黨校學習期間也去和王司長見過幾次面,但是那都是王司長用車把他接到某一個地方的。從地點看,像是中央機關,但王司長始終沒有表明自己的身份,所有的人都只稱王司長。當然賈士貞逐步明白,這也許是高層領導工作的需要。

最後,王司長在小範圍內交換了意見。實際上中央調研組要說的話,已經基本上都在分別交換意見時表達了,只不過是換一種形式罷了。王司長是一位很有理論水平、很有思想、很有表達能力,甚至很幽默的領導。原本十分枯燥而且十分微妙的政治理論問題,從他口中表達出來卻是那樣讓人回味無窮,琢磨不盡。當然,常友連、邵明,還有賈士貞能不能深刻、全面領會中央調研組的深刻含義,這就是他們自己的能力和水平問題了。

從美國學習回來,賈士貞似乎變了一個人。剛來西臾那陣子,他像是一個朝氣蓬勃、熱血沸騰的青年,整天風風火火,有一股使不完的勁。而現在突然間變得老沉穩重、寡言少語,好像每時每刻、每件事情上都處在深深的思考當中。其實自從那場轟轟烈烈的“三公開”選拔縣區領導幹部以後,他就一直在想,一個人,在一項工作上做到了制高點之後,難道永遠朝著未知的頂峰攀去嗎?那頂峰究竟在哪裏呢?有頂峰就必有低谷,那麽路到底應該怎麽走?他不止一次,也不止從理論上去想,更重要的是在實際工作中如何去操作,怎樣具體去實施。他面前就仿佛是茫茫大海,無邊無際,不知道深淺,弄得不好要葬身於大海的!到時候怕連屍體都找不到!除此之外,賈士貞越來越覺得他和玲玲之間將要出現什麽難以預料的問題,不是他不理解妻子,也不是玲玲不理解他,而是社會環境把他們推到這樣尷尬的位置上。

中央調研組走了,王司長走了,卻給賈士貞、給西臾這塊土地留下了難以回答的沉重的話題。

市委組織部派出來的三個調研組結束了對四縣兩區領導的考察和調研。經過兩天的匯報,由衛炳乾寫成綜合材料。從各縣區領導班子情況看,特別是黨政一把手,幾乎都存在著不同程度的當“平安官”現象,只希望在自己任職期間平平穩穩不出什麽大亂子,幹幾年之後升官走人。即使有些同志有才幹、有思想,卻受到現有的制度、體制局限,沒有真正把自己的主觀能動性解放出來,更沒有把自己看成是一種生產力解放出來。因此,在任職期間,那些地區的經濟、文化、各方面工作始終沒有明顯的起色。

賈士貞把如何選拔縣區黨政一把手的設想提交給市委組織部中層以上幹部進行討論。僅僅是靠“三公開”或者靠群眾選舉,能不能把一個幹部的主觀能動性調動起來?現在看來確是一個值得思考的問題。於是賈士貞提出來:能不能像農村體制改革那樣,把土地聯產承包責任制引入幹部制度的選拔當中去?聽了賈士貞的意見,這些人個個都目瞪口呆,許多人根本還沒有弄清是怎麽回事。

在討論過程中,常務副部長韋旭一直沉默不語,直到會議快結束時,他終於發表了自己的看法。他認為幹部人事制度不是承包菜園子和養雞場,而是上層領域裏的深刻理論,企圖打著改革、解放生產力的旗號所謂的改革,恐怕只能給少數人臉上貼金,創造出一點出風頭的政績。他說,目前幾乎各地,各級黨委都在大張旗鼓地進行“公推公選”,西臾也應該循序漸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