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漫畫作者是誰(第3/7頁)

高興明站在常書記的辦公室門口,猶豫了半天,才輕輕地敲了兩下門。往常他不知道陪同領導和多少個幹部談過話,那時他是居高臨下的,很少想過當事人的感受,他更沒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也會懷著恓惶的心情失魂落魄地站在被談話的位置上。對於工作的變動、職務的調整,過去常常有不滿意的人,在領導談話時,有講價錢的,有抵抗的,有擺老資格的,甚至有大吵大鬧、痛哭流涕的,他見得多了。如果說談話他想到過的話,那也是想到哪一天常書記突然把他找到辦公室,宣布他提拔的談話,那時,他一定會激動無比、感激涕零的。然而,那樣的時刻是不會到來了,等待他的將是一幕幕可怕的場面。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會有今天,他的心裏充滿著恐懼、不安,雖然他已經多少知道點自己的下場,但是還是害怕這一幕。

現在他坐在常書記面前,不敢看常書記一眼,尤其害怕賈部長那咄咄逼人的目光,好像覺得自己不是一個因調動工作而談話的人,而是一個被審判的犯人。到底常書記說些什麽,他根本沒有認真地聽,只是巴不得立即結束這場讓他膽戰心驚的談話。他太清楚了,在官場上,讓你幹什麽,你就只能幹什麽,絕沒有討價還價的余地。最後,常書記問他還有什麽想法和要求時,他的頭腦才似乎清醒了些,但是,他知道,領導談話總有結束的時候,當真有什麽想法和要求也是沒什麽作用的,那是哄三歲孩子的。他過去見得多了,有的領導對你提出的要求說,“以後組織上有機會考慮吧!”那就是告訴你,你等著吧,那是不可能的!

到底是怎麽從常書記的辦公室出來的,他已經毫無記憶了,只是明白,過去組織部門高人一等的時代結束了,他高興明成了第一個犧牲品。過去他也常常碰到幹部變動工作不滿意的事,但有時也不得不講些大道理,有時當事人也會發些牢騷,而他總是不顯山,不露水,語焉不詳,一副領導的派頭。

這次談話,對於高興明來說,是很痛苦的,他覺得自己在官場上已經走到了盡頭。一個人官至市委組織部常務副部長,確實受到未來很大的吸引力,這世界上沒有一個人嫌官大的。官場上的誘惑力太大了,中國人的習慣是只能上不能下,每當想到自己從組織部副部長一下子到政協當副秘書長時,高興明的心就一下子揪了起來,全身像掉進冰窖一樣,像被人扒了一層皮!他隱隱感到內心一陣陣的疼痛,雖然這種疼痛還不算是心絞痛,但是,這種痛也是非常痛苦的。可是,全省幾千萬人只能有一個人當省委書記,全市幾百萬人也只能有一個人當市委書記,終歸不能讓想當的人都來當吧!高興明到底是怎麽想的,只有他自己心裏清楚。

三十四

韓士銀是否就是漫畫的作者,魯曉亮和肖一鳴頗費了一番工夫。韓士銀年輕時確實也愛好書法、畫畫,但始終沒有什麽成就。據下臾縣公安局一位和韓士銀關系不一般的人透露,韓士銀有一個非常要好的異性朋友,曾經是縣職業中學的美術教師,後來通過韓士銀的關系調到縣文化館,這個女人的中國畫不僅在當地小有名氣,作品還在全省獲過獎。肖一鳴懷疑漫畫與這個女人有一定關系,但是,他們覺得憑空去找這位女子,顯然不合適,況且這種生活上的隱私又沒有公開,萬一弄出麻煩來不好收場。肖一鳴想到下臾縣文化館有一個作者,經常給《臾山晚報》寫稿,和他比較熟悉,打算通過他接觸一下這個女人。於是肖一鳴在那位作者的幫助下,和這個女人見了面。她叫喬玉選,四十歲剛出頭,人不算太漂亮,但卻有一種特別的氣質,丈夫是中學老師,一個女兒十五歲。在人們的印象中,喬玉選是一個很有才華的女子,也是縣文化館書法、繪畫活動的骨幹分子。肖一鳴說報社準備組織一批繪畫和文學骨幹作者,準備在適當的時候進行必要的培訓,以便經常給報紙副刊投稿,喬玉選很高興,說她除了畫中國畫,還畫漫畫。後來肖一鳴拿出那幾幅漫畫底稿,不知為什麽喬玉選有點不屑一顧,只瞥了一眼他手裏的漫畫,笑了笑,什麽話也沒說。肖一鳴問她見過這些底稿沒有,她搖搖頭,未加可否,讓人感覺不到任何傾向性。到底這些漫畫她是沒見過,還是與她沒有關系,讓人難以捉摸。肖一鳴覺得這個女人有些怪,隨後又把從韓士銀家發現的漫畫底稿拿出來,她同樣看了一眼,微微一笑,沒有任何表情。但這一次肖一鳴發覺她的臉上閃過一片陰沉,於是肖一鳴暗示他的朋友離開。那位作者借故離開後,肖一鳴把兩幅漫畫放到一起,提出這兩幅畫的相似之處和不同地方,喬玉選也就很自然地和肖一鳴評論起畫來。在評畫過程中,喬玉選冒出一句話來,說她見過那幅漫畫稿子,指的是韓士銀家的畫稿;至於報社的底稿,她卻避而不談,但是肖一鳴已經斷定,喬玉選起碼是作者之一。當談到韓士銀時,喬玉選有些傷感,大罵官場的黑暗與卑鄙,這件事情也只能到此為止了。從下臾回到市裏,魯曉亮和肖一鳴向賈士貞做了匯報,賈士貞不讓再追究漫畫的作者是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