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情的檢討

2009年12月23日,我以江南市人民政府副市長的名義突然在紅網上發表了一篇名為《我的檢討——江南掛職五年工作小結》的帖子,立馬掀起了軒然大波,有褒揚,更多的是批評。有一位網名為“0730”的朋友甚至連續發表“四評”,批評我的這種“作秀”行為。他在《一評寧致遠的檢討》中寫道:“我的文體常識告訴我:寧致遠此帖乃檢討不是檢討、總結不像總結的不倫不類之怪胎。其在文首和末尾刻意表明‘江南市副市長’身份的做法更是畫蛇添足之舉,無怪乎網友譏評‘典型的作秀’。這篇虛情假意的檢討實則是在濃墨重彩地標榜自己的政績:使江南的旅遊產業實現了從無到有、旅遊門票年收入突破了600萬元大關……即使與旅遊發達城市有差距那也是‘整合矛盾多、難度大,加之我又是一個掛職幹部’等客觀原因造成的。確實字裏行間昭然若揭,與其說是檢討,不如說是暗中強烈邀功邀烏紗!雖然寧致遠清楚地知道自己‘幹不了多久就會離開’,但是‘我在心中已經勾畫出一幅美麗的藍圖’一語,道破了他‘行將離去’的戀棧心理,有網友套用《向天再借五百年》的歌詞建議修改文章標題為《我真的還想再掛三五年》,真是入木三分……”

如果帶著世俗的眼光看我的帖子,的確如這位老兄說的那樣,不能不令人往他所指的方向想,但是如果帶著思考的眼光用心去看,就會看出另一番景象。正如《瞭望東方周刊》的記者陳安慶在他的文章中寫道:“仔細閱讀,一種壯志未酬的傷感彌漫其中。”

我為什麽要發這篇帖子,我一直未對外界解密,即使面對那麽多網友的質疑,我始終保持沉默。因為,我的帖子不是寫給雲夢市委書記張文昊看的,更不是給網友看的,而是寫給江南市委書記柳博溫以及所有江南市的黨政領導看的。我是抱著一種極其失望的心態寫下了那篇帖子。撰寫那篇帖子的時候,我早已知道我會離開江南,在一個地方連續掛職五年已經破了吉尼斯記錄,組織上不可能讓你再待下去。再說了無論是誰,在一個地方待久了都會有一點厭倦情緒,並不像那位網友所想象的那樣“我真的還想再掛三五年”。動筆寫這篇帖子的時候,我就已經萌生退意,特別是和老柳就我提出來的“打破行政區劃組建雲林山國家森林公園旅遊度假區的建議”交換意見之後,他的一句“以後再說”的表態讓我心灰意冷,我覺得按照目前江南的觀念“再掛職三五年”,改變也不會太大,還不如及早歸去。

我記得剛到江南的時候,因為過去和雲林山有些業務往來,又和旅遊對口,所以第一站選擇了去雲林山看看。前任公園主任老李非常熱情地接待了我,但當我和他談起如何搞好景區開發的時候,他卻顯得有些心不在焉。那個時候泡泡奶公司想托管雲林山,政府對泡泡奶公司寄予了厚望,我談了也是白談,所以老李沒得興趣。到了年底托管沒談成,老李調到森林公安局當局長去了,接他手的是白田鎮的黨委書記龐大海。大海第一次到我辦公室去“拜碼頭”,我正在批文件。他跟我打招呼,我擡頭一看,一個身材不高黑黑胖胖的人站在我的面前,我心想,一個典型的農民幹部如何搞旅遊啰,也不知道老柳是怎麽用的幹部。後來的事實證明,這個幹部是江南市委用得最準的一個。他雖然農民出身,但特別愛學習,容易接受新鮮事物。他上任以後不到兩年時間就引進了世界碑林、屈原書院、名人雕塑園、雲林寺鎦金大觀音等項目,真的是“政通人和,百廢俱興”。

當我提出建設“雲林山國家森林公園旅遊度假區”的設想之後他拍案叫絕,叫絕之後又為我深深擔憂。他在基層摸爬滾打那麽多年,在政治上比我經驗豐富得多。他給我分析說,“要組建這個度假區起碼要觸犯幾股勢力的利益。最大的障礙是政府。按照你的想法,青田、飛躍等幾個村以及天鵝湖、平安河都得劃進來,政府剛剛在那裏規劃了一條柳花大道,還指望著靠兩邊的黃金地段‘以地生財’呢,這麽好的地盤政府舍得給你?其次是城關鎮街道辦事處,要從它的地盤上劃走幾個行政村,劃走的土地和幹部都是鈔票,他們願意?第三是平河指揮部,一個正科級的事業單位,把天鵝湖和平安河劃給了你們,那裏的領導會甘心屈居雲林山的領導之下?我琢磨來琢磨去,覺得這事搞不成。”

對於他的擔心我不以為然。我對他解釋說,我之所以要搞這個度假區基於幾點考慮。

一是融資的需要。江南財政困難,不可能有大筆資金投入到雲林山的開發,雲林山自身也很困難,能夠保住吃飯就不錯了,要想有大的發展,只能靠融資。天鵝湖和平安河那麽好的城市旅遊資源白白浪費了,特別是絕不能讓天鵝湖變成第二個商住圈。如果把生男不生女的“男兒國”青田村及附近的飛躍等村劃過來,就把雲林山與天鵝湖、平安河連成了一片,這麽大的面積,有了土地就有了融資平台,就可以搞綜合開發。這樣雲林山就不愁沒得錢搞開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