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內幕重重,目睹官場怪現象

主持會議的組長大聲道:“我們這些代表絕大多數來自農村,沒得麽哩收入,好不容易換一次屆,大家要關照關照,有選舉任務的2000元,沒選舉任務的1000元,局長1500元。”他話音剛落,旁邊收錢的人就走到一位局長身邊,那局長毫不含糊就掏了1500元。

●第一次親歷政府換屆

自實行差額選舉以來,雲夢就成了換屆選舉的“重災區”。影響最大的選舉事件莫過於唯一市長候選人落選。在此之前,相思縣和江南市也相繼發生了嚴重的選舉事件,相思縣政府換屆,組織確定的人選除一個副縣長順利當選之外,其余的全部落馬,當選者都是從票箱裏跳出來的。這讓雲夢市委很為難,如果全部查處吧,一來取證難,拉票都是地下進行的,到哪裏去取證?二來會激起人大代表的公憤,人大代表如果群起而攻之,攻擊黨委不尊重民意,那樣會釀成更大的事件。

迫不得已,雲夢市委最後只好殺了“一只雞”給猴看,其他跳出來的只好讓他們走馬上任了。對於那些落選者,一律改任“助理調研員”。之所以在同級政府之中相思縣政府的“助調”居全國最多,便是如此來由。曾在上世紀90年代敢把市長選下馬的江南,與相思縣相比而言略微低調一些,在政府、人大的換屆選舉中居然只從票箱跳出了三人,其中兩人被查處。基於此,本次換屆來臨之前,雲夢市委書記張文昊反復強調,一定要站在“兩個忠誠”的高度確保選舉萬無一失。對於老柳來說,這無疑是一項十分艱巨的任務。

未入官場之前,早就聽說一個副縣長要順利當選得花多少多少票子,當老板的買一個人大代表要燒多少多少米米,對於其真實性我始終抱懷疑態度。後來到了江南聽同僚講了幾個真實的故事,便從完全不信上升到了似信非信。第一個故事講的是市人大即將換屆,一位農民代表從家裏一路顛簸來到市委要見市委書記。市委書記不敢怠慢,客客氣氣地把他請到辦公室,問他有什麽困難。那位代表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對書記說:“我家裏實在困難,都揭不開鍋了,搭幫搞了一屆人大代表。念在我屋裏實在作孽,請求書記高擡貴手,能不能讓我再搞一屆人大代表?”市委書記聽了哭笑不得,不知該如何作答。

第二個故事講的是換屆途中,某人大代表團某組組長在外面接受宴請回來,雖飲酒過多,但思維依然清晰。他掏出鑰匙去開門,左打右打打不開,便扯起喉嚨叫來服務員開了門。進門以後突然想起才收了幾條藍蓋芙蓉王的香煙,放在櫃子裏,他擔心被盜,想把櫃門打開看看煙還在沒。不看不打緊,一看嚇了一跳:“煙果真不見了!”這一嚇,酒醒了一半。幾條煙是小事,關鍵是說不清白,人家還以為他監守自盜想瞞了那幾條煙呢。不行,這名聲重要,趕緊報案。於是他給110打了個電話。公安部門很重視,派刑偵介入。刑偵大隊長趕來一勘察,發現沒有任何被盜的痕跡,見那組長一副酒醉不醒的模樣,心裏有了譜,問他:“您住哪間房?”組長回答:“307。”大隊長指指房門:“您看這是多少號房?”組長眯著眼睛一看,一拍腦袋:“這是308,呵呵,搞錯了房間。”大隊長陪同他來到307,把櫃子一打開,香煙塞了滿滿一櫃。此事傳到了市委書記的耳朵裏,書記當機立斷,免了那人的組長!

故事沒有半點戲說的成分,主人公至今皆很鮮活。

還有比這更鮮活的。

有一家賓館的老總和一位建築老板回家鄉爭人大代表,建築老板拼命地許願,只要家鄉人民選他做市人大代表,他就修路架橋,等等。那位賓館老板很聰明,一上台就給老百姓算賬:“如果按照某老板許的願,全部兌現要幾百萬,一旦選上了,他會出嗎?我這個人來點實在的……”結果,賓館老板勝出。

對於這些老柳比我了解得更多。要阻止從票箱裏跳票,最為關鍵的是要搭好班子。用人不當,往往是造成選舉事故的直接原因。眼下,他就遇到了這樣的麻煩。本次換屆人大主任、政協主席同時到齡,按理市委常委、副市長老劉資格最老,任職一屆之後便到齡,最適合人大主任的位置;市委常委、政法委書記資歷老,適合政協主席的崗位。已任職超過兩屆,按照《憲法》必須挪位的人大副主任接任市委常委、政法委書記,剛好填了缺眼。可原政法委書記偏偏不願意幹政協主席,執意要搞人大主任。老劉更不願意當政協主席,放出話來,搞不到人大主任就待在政府這邊不動。八仙過海各顯神通,最後雲夢市委確定的方案是原政法委書記任人大主任,人大副主任任政協主席,老劉暫時不動,將曹日華調到河東區任“光頭”常委,將河東區35歲以下的“光頭”常委鄭客交流到江南任市委常委、副市長。這樣一來政府多出了一個市委常委,拿老柳的話來說,“老劉不走,一個人占了兩個職數”,給他安排人事設置了很大的障礙。從他的這句話裏我有一種預感,老劉遲早會被調離,而且不會有太好的安排。果然,換屆沒多久,老劉被調往雲夢市水務局任副書記、副局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