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能將世事看透的,必然是人精(第4/28頁)

古立德說:“古某來黔陽的時間雖然不長,土匪案,一直是壓在古某心頭的一塊石頭啊。這塊石頭不搬開,古某是吃不下,睡不香。這幾天,古某作了一番了解,得知在黔陽縣境內作亂的,主要有三股土匪,分別是野狼幫、飛鷹幫和攔江賊。這三股土匪的賊巢都不在黔陽縣境內,而黔陽縣卻深受其害。古某聽說,周邊地區,實際上還有大大小小的土匪十余股。那些土匪之所以不流竄黔陽境內,倒是得益於野狼幫和飛鷹幫。”

王子祥說:“古大人所言不虛。周邊那些土匪,經常騷擾來往客商,自從野狼幫冒出來後,迅速將周邊大大小小的土匪消滅或者打跑,成了這一帶最大的土匪武裝,洪江人,深受其害。以前的縣太爺,也一直說要剿匪剿匪,可光打雷不下雨。”

“前輩,打雷容易下雨難啦。”古立德說,“如今有些事,我也不想說得太明白,相信諸位心裏有數。剿匪,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是申請朝廷調兵,一是自己動手。申請朝廷調兵,有沒有可能?朝廷調兵,需要聖上廷議。廷議嘛,也就是各大臣發表意見。若想大臣們不反對,那得一個一個打點。聖旨下來,事情就到了兵部。要想兵部立即安排?同樣得打點,如果不打點,可能就永遠擱在那裏了。兵部之後,又到省裏,總督衙門、巡撫衙門,一級一級,哪一步不要錢?這還不算,兵來了,吃喝拉撒,全都得負責。這筆賬是沒法算的。”

所有人全部暗吸了一口氣。這筆賬是多少?幾百萬兩?上千萬兩?洪江一千多商戶,攤到每一戶頭上,那可是幾千兩。洪江大概有一半以上的商戶,一年都無法賺到幾千兩。每年可以賺幾萬兩的,有百十戶,那也是血汗錢啊。洪江十大富豪,每年也不過幾十萬兩而已。最根本在於,朝廷所抽的捐賦,就包括了養兵,而朝廷養兵,就是為了保境安民。這筆錢,老百姓早已經出過了,再要他們出第二次,誰心裏氣順?

“我知道,諸位都是仁義之士,要說,傾我一縣之力,拿這點錢,大概也不是完全拿不出來。可我怕啊,請神容易送神難。我怕把那些土匪打走了,這些兵痞卻留了下來。那就不是幾百萬的問題,而是給洪江,給黔陽,留下了一個後患。”

所有人再次暗吸了一口氣。真的由朝廷派兵剿匪,某些兵以某種理由留下來,是完全可能的,其軍費分攤給當地百姓,幾乎就是一件明擺著的事。

“以前那些縣令,他們難道不想剿匪?”古立德說,“他們一定想。可這件事,不是想一想就能解決的。我理解他們的苦衷,他們只是維護著,只要不出大事,就萬事大吉。如此一來,可是坑苦了我啊。”

張祖仁說:“難道大人不能也像他們一樣?”

“我怎麽能和他們一樣?”古立德說,“他們在任的時候,野狼幫有幾個人?我聽說,野狼幫是前年底才突然冒出來的吧?而現在,野狼幫已經四五百人了。這個事,如果讓朝廷知道了,那就不是撤我的職,而是要砍我的腦袋了。所以,我不剿匪不行。剿匪吧,我哪來的兵,哪來的錢?”

張祖仁說:“既然大人是真心剿匪,是為民造福,我們這些人,理當鼎力相助。人嘛,我是沒辦法了。我那個兒子,別說是打土匪,就算是在街頭打個架,都只有挨打的份兒。這樣吧,我捐一萬兩銀子,給大人去招兵買馬。”

這都是胡不來安排的套,張祖仁捐出的一萬兩銀子,事後一定是會想辦法退回去或者賺回去的。

張祖仁的話音剛落,古立德便說了一番話,熱情洋溢,真情款款,一再向張祖仁的慷慨解囊表示感謝。

其他人雖然有懷疑這是套的,同時又覺得,就算要做套,似乎也不可能做到張祖仁這個鴉片鬼的頭上。說不定,這個鴉片鬼今天真的是良心發現,慷慨了一回吧。既然張祖仁帶了頭,其他人,誰願意比一個鴉片鬼還落後?傳出去,怎麽在洪江城裏混?剿匪是為了大家的事,連一個沒有道德底線的鴉片煙鬼都肯拿出大筆的銀子,其他人再退縮,就是落下笑話了。

余興龍知道自己不得不表態。同時,他也意識到,自己的兩個兒子,兩個女婿,大概都得捐款,自己捐得太多,既有點冤大頭,又給其他人出了難題,便說:“古大人,剿匪之事,老朽舉雙手贊成。這種福澤子孫的事,相信我洪江商戶,定會鼎力支持。不過,老朽畢竟是退出江湖、頤養天年之人,家業也都分給了孩子們。我想,在孩子們認捐之外,我個人再認捐一千兩,不知是否恰當?”

余興龍畢竟是人精了,對於世上事,看得很透。別人怎麽理解張祖仁認捐這件事,他不知道,他個人早已經認定,這就是一個套。可這個套下得高妙,一般人還真不容易解,以他的身份,絕對不能拆穿,只能暗中使勁。他說以個人名義認捐一千兩,就是想把張祖仁這個一萬兩的標準降下來,卻又要降得巧妙得當,讓人抓不住把柄。因此,他特別強烈自己早已經退隱江湖,屬於閑雲野鶴,又明說,自己的兒子女婿肯定也會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