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能將世事看透的,必然是人精(第2/28頁)

胡不來在古立德耳邊說了一句,古立德立即向前邁開步子,迎上去。

不待余興龍下轎,古立德已經先行拱手禮,古立德說:“余老前輩大駕光臨,古某有失遠迎,還望恕罪。”

余興龍下轎後立即還禮:“古大人多禮了,不敢當,不敢當。”

中國古代的體制,實際是宗法制和政府制合而為一的政體。宗法制產生的時間,遠遠早於政府制,或者可以說,自從有了人類,就有了宗法制這種東西。宗法制的維系基礎,是血緣,一個大的血緣結構,組成一個部落。後來,出現了炎帝、黃帝這樣的大能人,他們將部落統一起來,組成部落聯盟體。我們今天說炎帝、黃帝是最早的皇帝,他們所領導的,是中國最早的國家。這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錯誤認識。炎帝和黃帝所領導的,並不是國家,因為他們沒有政府,而是一個聯邦體,炎帝和黃帝,僅僅只是聯邦會議主席而已。

後來開始出現封建集權,必須要有一個政府來完成這種集權,於是,政府形式產生了,聯邦制也就隨之而瓦解。但即使如此,宗法制還是社會的重大支柱,歷史上的政府,都不太敢對宗法制開刀,只是將宗法制置於政府之下,由宗法制來領導縣以下的單位。

中國歷史上,皇帝任命官員,理論上只任命縣官,到七品就止了。一個縣,也就派一個縣官、一個縣丞、一個主簿,三個官員而已。至於縣裏還可以設巡檢司之類,基本是縣官或者上一級行政機構任命。縣以下的基層的領導者,是鄉紳,也就是鄉鎮中的德高望重者。

在洪江,真正的德高望重者,就是兩個人,余興龍和王子祥。古立德如果站到了余興龍、王子祥這些人的對立面,他在黔陽縣,肯定是玩不下去的,至少在洪江,說話不會有人聽。這也正是古立德對余興龍、王子祥恭敬有加的原因。如果更進一步的話,也可以說,這種結構,是權力平衡的要旨所在。

余興龍向古立德還禮,表示了他對政府官員的尊重和認同。古立德自然不敢托大,立即上前,扶住余興龍,並且挽起他的手,一直走向太白樓。余成旺和余成長是接到請柬的,他們跟在後面。至於再下一輩的余海江等人,不在邀請之列,他們見父親和爺爺進去之後,便自行散去。

進入太白樓,古立德始終沒有松開手,而是一直將余興龍挽著,穿過大廳坐得滿滿的富商們關注的目光,直接向樓上走去。

洪江的商號有一千多家,富商有幾千人。古立德的請柬,自然不可能發給每一個富商。不是他不想發,而是洪江沒有這麽大的場地。太白樓已經是洪江最大的酒樓,一樓大廳,擠得密密麻麻,也只二十四張桌子。如果把樓上也都算上,供五百人吃飯,應該是沒有問題的。可古立德不能輕易讓這些富商們坐上二樓,整個二樓和三樓,他僅僅擺了兩桌,這些人,全都是經過精挑細選的。所以,第一批接到請柬的,實際上不到整個洪江商人的十分之一。

樓上的主席,主位自然就是古立德的,他兩邊各安了一把太師椅,分別是余興龍和王子祥。其他位置,坐的全是洪江城的鄉紳級別的富商。第二席,以王順清為首位,另外幾位,是洪江城的十大首富。而這十大首富中,張祖仁陪著西先生坐到了古立德那一席,恰好就剩了九個位子,加上王順清,坐了滿滿一席。

所有人都在交頭接耳,自然是談論今天這餐酒。以前,也有縣太爺請客的,通常都是為了修橋補路之類,將洪江城裏幾個鄉紳叫到一起,喝一餐酒,定個調子,各家就開始拿錢。這次不同,竟然請來了兩百多個富商。這個行動,在整個洪江城,恐怕會成為長久的話題。

余興龍和王子祥早已經參透了人生,對於這一類事,實在沒有太大興趣。余興龍見王子祥皺了皺眉頭,便問:“老哥,身體不舒服?”

王子祥笑了笑:“胸有點悶。”

余興龍又道:“老哥,我們老了,不比年輕人,有什麽不對的地方,要找先生瞧瞧呀!”

王子祥搖了搖頭:“有些毛病,瞧也沒用,老了,不管事情了,唉……”

古立德見大家均已就座,便端起酒杯,站起來,說:“余老前輩,王老前輩,諸位鄉紳,諸位先生,古某受聖上所命,領令黔陽,今日借太白樓一席寶地,請諸位過來坐坐,喝一杯水酒,也聽古某說幾句心裏話。”

席中立即有人說:“古大人,您別客氣,有什麽話就說,我們洪江商人,一向是最支持官府工作的。”

古立德說:“諸位可能已經聽說,我這個大人啊,還真不能算是大人,到黔陽來上任的路上,竟然遇到了土匪。不怕你們笑話,我一聽說前面有土匪,心想,完了完了,我這個官位還沒坐上去呢,大概就要把命丟在這裏了。我不是怕,我是不甘心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