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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到了,只有程副廳長還沒有來。田副廳長看看墻上的鐘,說:“濟運你再打一下程副廳長電話。”

李濟運說聲好的,掏出電話就出了會議室。他不想馬上打電話,說不定磨蹭幾分鐘,程副廳長就到了。他在會議室外面站著,手機裝模作樣地貼在耳朵上。沒多時,程副廳長就來了。李濟運忙推開門,禮讓程副廳長進去了。程副廳長在田副廳長對面坐了下來,看看手表說:“車太多了。”他這是委婉的道歉。看看座位便明白,田副廳長是二把手,程副廳長排位第三。

田副廳長說聲開始吧,就拉開架勢講開了。李濟運一聽,覺得這會開得有些沒來由。田副廳長原來是傳達王廳長的指示,就是幾句原則性的工作意見。王廳長講的原話並不多,田副廳長的即興發揮卻是長篇大論。也不是說王廳長的指示不重要,領導開口就是重要講話,這早已是遊戲規則。只是他的講話還沒到必須立即傳達的地步。

李濟運認真記錄著,慢慢腦子裏就明白了。原來,田副廳長決定馬上召集廳領導開會,就是在醫院看到程副廳長的那個瞬間決定的。他不願意看見別人老往醫院裏跑,只能由他一個人直接同王廳長聯系。如此一想,李濟運就理解了。他在縣裏的時候,看見於先奉往縣委書記那裏跑,心裏也犯猜疑。

差不多是心靈感應,他剛想著縣裏的事,熊雄就打電話來了。李濟運不方便接,輕聲說:“開會,我過會兒打來。”他想這會再怎麽拉面條,也拉不得多長的。但各位副廳長都說了一通話,會仍然開到十一點半。

散了會,李濟運馬上打熊雄電話:“熊書記,剛才廳長們開會,我在會上。”

熊雄說:“李主任,幾個老百姓上訪,躺在省政府門口。毛雲生已經趕過去了,請你也去看看。”

李濟運說:“熊書記,信訪局去人就行了吧,我在這裏掛職,不可能天天跑縣裏的事。”

熊雄說:“你是雙重身份,仍然是烏柚縣委常委,信訪工作是你分管的。”

李濟運說:“我去肯定是要去的。但是,熊書記,兩年時間,應該另外安排同志管這事。不然,我會成為信訪局駐省辦主任。交通廳這邊對掛職幹部很重視,安排了具體工作,不是走過場。”

熊雄說:“我知道了。”

眼看著就快十二點,李濟運想故意拖拖。從烏柚趕到省政府不需太久,毛雲生馬上就會到了。他去自己辦公室,磨蹭十幾分鐘,再問余偉傑要了車。叫車送他到省政府對面路上,自己再走過去。他不想馬上露面,先打了毛雲生電話:“毛局長,你到了嗎?”

毛雲生說:“我到了,看到你了。”

李濟運望望馬路對面,毛雲生正在省政府門口。李濟運等人行燈綠了,不慌不忙過了馬路。走近了,又看見信訪局和城關鎮的幹部,差不多上十人。毛雲生迎了上來,李濟運問:“什麽事,多少人?”

毛雲生說:“五個人,城關鎮的居民。”

李濟運猜想到是什麽事了,問:“舊城改造那塊的吧?”

毛雲生點頭說:“正是的。他媽的就不知道少來一個人?偏偏來五個!”

上訪人數五人以上,算是群體性上訪,簡稱群訪。一個縣的百姓每年到上級機關群訪三次以上,縣委書記和縣長就地免職。省裏這麽規定,也自有道理。全省一百三十多個縣,假如每個縣一年有三次群訪,每天省政府門口就會聚集兩夥群訪的百姓。加上零零星星的上訪,省政府門口會天天賓客如雲。

截訪人員已把那五個人拉到省政府大門左側的人行道上,圍著他們講道理。毛雲生過去說:“你們哪怕告到中央去,解決問題還是靠縣裏。你們跑這麽遠上訪,除了出我們縣裏的醜,還有什麽用?”

“不往上搞,縣裏會重視嗎?”

“越鬧越有理,越鬧越有利,是嗎?”毛雲生喝道。

“你是毛局長嗎?你態度要好一點。”

毛雲生說:“道理就是道理,同嗓子有屁關系!”

“你又做不得主!你信訪局只要把人搞回去,就完成任務了。”

毛雲生腔調仍是老高:“你做得了主,你來當信訪局長算了!”

聽上去毫無意義的爭吵,卻是截訪勸說的過程。毛雲生有經驗,不管正理歪理,軟話硬話,有什麽上什麽。吵到最後,毛雲生的話聽上去更離譜了:“今天不同你們談解決問題,今天只讓你們回去。這裏不是談解決問題的地方。縣裏的問題到縣裏解決,這裏談的不算數!你們不回去,我也不管了。你們就睡在省政府門口,地睡塌進去都不關我的事。上頭怪罪下來,挨罵的是縣裏領導,又不是我!大不了撤我的職,我正不想搞了哩!我不當信訪局長,去當財政局長,我年年給你們拜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