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第3/6頁)

李濟運擡頭望著樹,說:“你們哪位若能叫出這棵樹名,我請客吃飯!”

陳一迪肯定說不出的,只望著大家笑。眾人都是搖頭,叫不上樹名。劉艷開玩笑:“我知道,它是公板栗樹。”

“劉艷你的思維總是在公母上!”李濟運笑笑,“它是栲樹的一種,叫構栲。構造的構,考試的考加個木旁。”

“難怪明縣長說你是林業專家!”朱芝說。

李濟運做了個怪臉,笑道:“我也考過明縣長,他也不認識。”

“那就叫考樹算了,不要木旁。”朱芝笑道,“李主任只要拿這樹考倒一個人,你就是林業專家了!”

陳一迪直誇朱芝有急智,話裏盡是機鋒。李濟運笑笑,說朱芝伶牙俐齒,開口總要損人。朱芝卻得意地笑,飛了李濟運一眼。余尚飛總不說話,只在前頭專心攝像。朱芝問道:“尚飛,你沒有把我們講的話都錄上吧?”

余尚飛知道朱芝只是隨便問問,也就笑而不答。劉艷突然哇了一聲,問道:“尚飛你沒有把我的段子錄下吧?”

余尚飛這才開了腔,說:“對不住了,記錄在案!我會制個碟,公開發售!”

山谷往前一拐,中間突然橫出一山,壁如斧劈。陳一迪疑心問道:“山谷都到頭了,怎麽還沒見著銀杏林呢?”

正說話間,見前頭幾個腦袋慢慢從樹叢中露出來。李濟運說:“陳總,這又是白象谷一景。山谷到前面好像突然間斷了,山腳卻有小洞,僅容一人過身。過這個山洞,那邊別有天地。有人想把桃花源的故事編到這裏來,我想太勉強了。”

幾個年輕人迎面而來,同李濟運他們擦肩而過。他們是山谷那邊過來的,白象谷兩頭可互為出入,只看遊者樂意。張弛跑到前面去,伏在洞口喊道:“那邊有人嗎?”

朱芝笑道:“陳總,這也是一趣。兩邊的人進洞之前,先要相互喊話,不然在洞裏沒法讓路。”

陳一迪聽得極是好玩,問:“這洞有名字嗎?”

李濟運說:“沒有名字,請陳總起個名?”

陳一迪搖手道:“豈敢豈敢!”

“別客氣,陳總!您起了名,我們就把它刻在上面。”朱芝說。

到了洞口,陳一迪笑道:“依我說呀,就叫喊洞。各地景點都喜歡編神話故事,聽著就膩煩。”

“喊洞,很好!”朱芝說著就鼓了掌,大家都跟著鼓掌。

余尚飛頭一個進洞,邊退邊攝像。往裏十幾米,洞子拐了彎,四壁暗了下來。余尚飛的攝像機是不帶燈的。再走不遠,漸見明亮。臨近洞口,便已瞥見一片金黃。洞子雖窄頂卻很高,但陳一迪個子高大,習慣了低著頭。他一出洞口,立馬直了身子。舉頭四顧,驚嘆不絕。滿山滿谷都是幾人合抱的銀杏樹,望不到盡頭。地上的黃葉鋪得厚厚的,細碎的日影映在上面,很像起著淡花的錦緞。路旁有個小木屋,門上著鎖。陳一迪說:“這地方景色雖好,住在裏頭還是不方便吧。”李濟運告訴他,這房子是看林人住的。銀杏果產量很高,就是太難采摘了。林子是國營林場的,一直保護得很好。林場後來改制了,林子就包了出去。再細看地下,四處散落著銀杏果。

朱芝說:“我們包出這片林子,目的只在保護。承包人上交承包金很少,但不準他們野蠻采收果子,只準自然收摘。也就是等果子自己落了,從地上撿。”

“朱部長講的野蠻采收,就是拿竹竿打,很傷樹。”李濟運說。

陳一迪說:“你們縣裏領導很有遠見,這可是真正替後人著想啊!”

李濟運說:“我們不急於搞白象谷旅遊開發,也是這個考慮。烏柚縣還沒有窮到賣祖宗、賣子孫的地步。”

朱芝擡手指了指,說:“陳總,前面就是樹王。”

余尚飛拍拍朱芝,又拍拍陳一迪,鏡頭再慢慢掃到遠處。樹王正好長在路邊,陳一迪繞樹走了一周,說:“只怕四五個人才能合抱吧。”

李濟運說:“來,我們來抱一抱。”

陳一迪、李濟運、朱芝、劉艷、張弛、陳一迪司機六個人牽了手,貼著樹王圍了一圈,剛剛圍上。張弛喊道:“尚飛你別拍了,也來抱抱。”余尚飛已圍樹轉了一圈,便放下攝像機,身子撲在樹上,雙手使勁拍了拍。

松開手,陳一迪笑道:“要是旅遊搞起來,導遊小姐肯定會說,抱一抱,十年少。抱抱樹王,黃金萬兩。”

劉艷說:“陳總一定是旅遊景點跑遍了,很煩各地千篇一律的導遊腔。”

陳一迪笑笑,說:“小劉你們往前面走吧,我同李主任、朱部長稍稍休息就來。”

余尚飛見陳一迪在樹跟坐下,扛著機子掃了掃,就往前去了。劉艷和張弛彼此望望,也往前繼續走。山風吹過,林間沙沙地響,黃葉紛紛飄落。偶有銀杏果落地,微微噗的一聲。又聞有鳥鳴,此呼彼應,似在問答。太安靜了,蟲鳴都聽得見,吱地拖著長聲,漸衰而無。蟲子們鼓噪了整個夏季,正在秋風中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