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第3/7頁)

進了電梯,朱芝抿著嘴巴笑。李濟運知道她笑什麽,道:“媽的,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

朱芝說:“我是笑你,虛情假意卻滴水不漏。他會真以為你很殷勤哩!”

李濟運笑道:“美女你沒良心啊,我替你打工,你還笑話我!”

出了電梯,兩人就不說了。去大堂一側的茶吧坐下,服務員過來,問要點什麽。李濟運玩笑道:“朱部長請客,問她要什麽。”

朱芝笑道:“謝謝你小妹,坐坐就走。”

兩人閑聊,談到媒體的無良。李濟運笑道:“我倆私下說,還真不好說誰無良。”

朱芝點頭道:“各有各的難處,各有各的利益。我想過,官場主要是叫媒體不準說,商場主要是叫媒體怎麽說。最近不斷披露的商界黑幕,很多黑心企業過去都被媒體吹到天上去了。只要給錢,讓媒體怎麽說就怎麽說。”

李濟運說:“官場也有叫媒體怎麽說的。”

朱芝說:“各有側重。我們基層問題多,主要是不準媒體說。上面把握方向,主要是讓媒體怎麽說。”

電梯門開了,看見成鄂渝出來了。李濟運同朱芝忙站了起來。還隔著一段距離,李濟運悄悄兒說:“今天先把他灌醉,事情明天再說。我晚上還要同劉書記去看劉星明。”

“誰陪他晚上談工作!他沒這個格!”朱芝輕聲說道,人卻朝成鄂渝笑眯眯走去。

去了包廂,宣傳部幾個能喝的幹將早候著了。朱芝請成鄂渝坐主位,他卻說這是主人坐的。李濟運說成大記者您不知道,烏柚縣如今早改規矩了,尊貴客人坐主座。他硬拉成鄂渝坐了主座,自己同朱芝左右陪著。宣傳部幾個副部長和新聞幹事張弛,依級別次序坐下。

端了酒杯,朱芝請李濟運發話。李濟運說:“我同朱部長代表縣委宴請成大記者,宣傳部幹部可是來了大半。成大記者對烏柚工作非常關心,非常支持,我們一起先敬一杯!”

成鄂渝笑道:“我知道縣裏領導很忙,本不想打攪。沒想到朱部長太厲害了,居然知道我到烏柚來了。朱部長,你們烏柚沒有東廠吧?”

朱芝笑笑,說:“還克格勃哩!您成大記者是名人,您一到烏柚,老百姓可是奔走相告!我們還沒來得及組織群眾夾道歡迎哩!”

朱芝雖是開玩笑,成鄂渝聽著也是高興。邊聊邊喝,不斷有副縣長敲門進來,手伸得老長:“啊呀呀,聽說成大記者來了,那硬要敬杯酒。”

成鄂渝笑道:“李主任,朱部長,你們先發動幹部,不會再發動群眾吧?烏柚可有幾十萬群眾啊!”

朱芝笑道:“我真沒告訴他們。我早就說了,烏柚人民奔走相告,你只當玩笑!他們來敬酒,沒有組織,都是自發的,自發的。”

成鄂渝哈哈大笑,道:“我搞了二十多年新聞,知道報道中說的所有群眾自發行動,都是你們組織的。”

李濟運半真半假道:“成大記者,您說這話,我覺得應罰酒一杯。您說什麽你們官方,不太見外了嗎?我們是一家人!您《中國法制時報》不也是官方的嗎?中國還有民間報刊?”

成鄂渝道:“李主任厲害,說得在理。但是,你的官方同我的官方,不是一回事。”

李濟運聽出成鄂渝的傲慢,話說得卻軟中帶硬:“成大記者,您是上級部門的記者,我們是基層。這一點覺悟,我們還是有的。但是,上級也得體諒下級啊!成大記者,這杯酒您得喝,就算我單獨敬您!”

李濟運不由分說,舉杯朝成鄂渝碰了,自己一飲而盡。成鄂渝不好再說什麽,也只得幹了杯。李濟運又說:“開句玩笑,老早就有個說法,領導就是服務,可搞服務的從來不是領導。悖論,悖論!但我看您成大記者,最關心我們烏柚,我不敢說您給我們服務了,您可要繼續加強領導啊!”

成鄂渝聽了這幾句話,不禁有些飄飄然。又因酒性來了,說話就沒了輕重:“說句實在話,我這幾年寫報道也少了。我們新聞界有句行話,小記者寫報道,大記者寫參考。”

李濟運明知故問:“兄弟我沒見識,什麽參考?不是參考消息吧?”

成鄂渝笑道:“內參!”

李濟運忙拱手:“向成大記者致敬!說句掏心窩的話,我們在基層做的,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內參》來電話。”

成鄂渝說:“《內參》來電話,什麽意思?我也不懂了。”

朱芝笑道:“大記者們做事都不背地裏弄人,寫了《內參》都會打電話告訴我們。我們就去解釋,說明情況。記者們都通情達理,說清楚了,《內參》就不上了。不然領導批示下來,麻煩就大了。輕則作檢討,重則丟官帽。”

成鄂渝說:“這倒是的。我沒有十足把握,不會輕易寫《內參》的。我一旦寫了,天王老子說情也不行。記者得有記者的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