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第3/30頁)

朱懷鏡合上眼睛,浮現在他面前的竟是風情萬種的陳雁。他暗自為自己靈魂出竅嚇了一跳,忙拿開妻子的手,將她抱了起來,眼睜睜地望著她,心裏乞求妻子用她那雙嫵媚的眼睛,驅趕他腦海中那個不相幹的女人。

香妹感覺到的卻是他的激情,便略顯羞澀,說:“你昨天才要的,今天好好休息吧。”

朱懷鏡本來沒那意思,但女人這麽一說,他反而摟緊了她,說:“睡不著,幹脆讓我玩疲倦了,好入睡。”

女人目光漸漸迷離,像煙波浩渺的海面。這是朱懷鏡最熟稔的目光,一種無數次讓他化作滾滾海浪的目光。他總是要捉摸到女人這種目光,才能真正地滿懷激情,不然過後他會沮喪。每次,他都醉心品嘗女人那種無以言表的情緒變化。女人的目光迷離了,他知道這是美妙樂章的序曲,輕柔而幽遠。迷離的目光越來越蒙眬,越來越混沌,慢慢地成了濃濃的霧靄,低低地飄浮在海面。

女人的眼睛輕輕地合上了,她的胸脯開始起伏,起伏。最激越的樂章奏起了。海面掀起了風暴。他只是被風暴卷起的浪頭,在海面上瘋狂地奔騰,湧過去、湧過去,沒有了方向,也沒有了時間,似乎這滔滔白浪要翻滾到天荒地老。

天要塌了,海要漏了。颶風卷著浪頭轟隆隆沖向海灘,重重地摔了下來……

女人柔柔地躺著,像一灣松軟的海灘……

他閉上眼睛,身子懶懶的,像有了倦意。他真想就這麽睡去。可只一會兒,他又鬼使神差地想起了陳雁。妻子睡去了,幾乎像個甜蜜的嬰兒。他是愛自己女人的。這女人真好。他盡量去想女人的好處,免得又心猿意馬。在老家烏縣,他女人是那小縣城裏的一枝花。女人讓他一見就怦然心動的是她右嘴角上的那顆小黑痣。他說她的臉蛋兒這麽俊俏,多半搭幫那顆小黑痣。戀愛那會兒,他們多次玩過一個遊戲:他讓女人用粉脂把嘴角上的小黑痣塗了,俊俏的臉蛋似乎立即呆板起來。他便湊上去舔掉她嘴角的粉脂,女人的臉蛋一下子就生動了。就像是魔術。

烏縣縣城很小但很美麗,他們在那裏工作了整整十年。他們結婚,生子,有很多的朋友。後來那幾年,朱懷鏡當上了副縣長,事事也都順心。女人是人人尊重的縣長夫人,總是滿面春風的樣子,人也就特別漂亮。後來因為偶然的機遇,他調到了市政府辦公廳。他本是不怎麽願意往外面調的,他喜歡小地方生活的隨意與平和。只因為有人為他看了相,料定他離土離鄉會有大出息。起初他不太相信,可有次他到外省考察,遇了一位高人,他就深信不疑了。那位先生看相、測字無所不精。他先是隨手寫了一個“由”字。先生說“由”乃“田”字出頭,想你定非等閑之輩,必將出人頭地,顯親揚名。但必須離土而去,遠走高飛,方有作為。先生又看了他的面相,說他眉間有痣,是聰敏闊綽之相,定會富貴。他聽了很覺玄妙,禁不住笑了。先生是個隨和人,問他為何哂笑?想是以為老夫胡言亂語吧?信與不信,不由老夫。但命相之說,也是不由人不相信的。我說個趣事,你別說我粗俗。你注意那些女人,凡外眼角上翹的,一定風流無比。男人遇著這種女人,自是艷福不淺。但她們多半紅杏出墻,男人要費盡心機才可管住她們。有的女人嘴角有痣,下面一定有痣。這種女人大多陰冷,對房事不感興趣。娶了這種女人,難得銷魂一回。但她們規矩,男人大可放心。不過她們的丈夫就難說了,一般都有拈花惹草的毛病。當時聽了,朱懷鏡就想自己女人下面有沒有痣他不曾在意,但陰冷他是領教過的。剛結婚那會兒,他們為這事不知吵過多少回。女人說他無聊,一天到晚只想著那事,沒出息。他說你要我成天想什麽事?時刻想著遠大的革命理想?時刻想著為什麽犧牲自己的寶貴生命?我是人!是個活生生的男人!是人就有七情六欲!你知道什麽是男人嗎?男人除了拼命地幹事業,還要拼命地幹女人!不知多少次的爭吵和說服,女人才成了現在這樣的女人。

那次他出差一回家,把老婆放倒在床,掰開就細細看了起來。果然發現女人下面有一黑痣。這就奇了。難道命相之說真的如此奇妙嗎?女人覺得他有些不對頭,說你今天怎麽了?平日回家總是心急火燎的,今天半天不來?他說我看看,我看看。女人說你還沒看見過是不是?難道十來天沒見,那裏就長了朵花?這麽好看?他便滿腹狐疑,爬到女人身上。女人說你今天不高興是嗎?他說沒有哩。那回他玩得很不盡興,但怕女人多心,還是裝模作樣地狂暴了一會兒。完事了,他讓女人坐在床上。女人不解何意,但還是順從地坐了起來。男人目不轉睛地望著她。她以為男人好久不見她了,想欣賞她的裸體,便顯出嬌態可人的樣子。他其實在細細地觀察她的外眼角。這女人眼睛平視的時候,外眼角是平的;俯視的時候,外眼角就上翹了。他就拿不準女人的眼角是不是上翹了。看著女人這將傾欲傾的坐姿,真叫人愛得心頭發痛。管他哩!我寧可她是個風流女人,也不要她陰冷。不怕她風流,只要能治住她就得了。何況那時他是副縣長,不怕女人怎麽樣。但從此他真的相信命相之說了。不過只是放在心裏。他畢竟是領導幹部,不能把這迷信的一套掛在嘴上。但是那位高人的話他牢牢記住了。後來碰上機會,他認定是老天照應,就調到市政府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