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第2/30頁)

朱懷鏡萬難才忍住不笑。他不便同李明溪議論領導,就說:“別鉆牛角尖了,誰沒有失言的時候?看球吧,看球吧。”卻想皮市長這話雖然講得牛頭不對馬嘴,但的確也是真話。他們成天疲於應酬,也真是不亦樂乎了。

李明溪卻還在笑,說:“要命的是他並不認為自己失言,反倒蠻得意哩。你看他那神采飛揚的樣子。”

朱懷鏡任他一個人講去,不去理他。運動員進場了,繞場慢跑,向觀眾揮手致意。掌聲如雷。

“媽呀,這哪像女人?”李明溪搖著頭,“一個個簡直是龐然大物啊!”

朱懷鏡罵道:“你無聊不無聊!是看球啊,不是看女人!”

不一會兒,球賽正式開始。因為是表演賽,紅隊對藍隊,陣營很抽象,觀眾沒有心理傾向。過了一會兒,紅隊漸居優勢,觀眾就同情藍隊。但不論哪邊進了球,都會贏得喝彩。

這時,朱懷鏡見一位身段極好的女記者,正扛著攝影機,貓著腰掃來掃去。模樣兒看不真切,但他猜得出一定是陳雁。只有她才有這韻味無窮的身段。陳雁是市電視台的王牌記者,號稱記者之花,他最喜歡了。他在家看電視,只要陳雁一露臉,香妹就會開玩笑,說快看快看,別讓你的雁飛了。今天陳雁穿的只是一套牛仔服,但他仍可感覺出她的身段裊娜如水,柔媚如柳。

朱懷鏡似乎有些心旌飄搖了,卻突然聽見李明溪哈哈大笑起來。朱懷鏡胸口猛地跳了一下,好像內心的隱秘叫這位仁兄看破了。他忙把目光從陳雁腰肢上收回,轉頭看看李明溪:“你有什麽好笑的嘛!”李明溪卻仍笑個不停。四周觀眾都朝這邊奇怪地張望。朱懷鏡臉都發熱了,捏了捏李明溪,低聲喊道:“別發神經了,省得大家把我們當瘋子哩。”李明溪還是只顧自個兒笑,埋頭忍了半天才止住。

朱懷鏡再往賽場望一眼,卻不知陳雁什麽時候已經離開了。他心裏竟有些悵然。又想起他自己剛才的目光就像舞台上的追燈,跟著陳雁跑,李明溪一定是發覺了,便問:“你剛才發什麽神經?”不料這一問,李明溪又忍俊不禁,連連擺手道:“你就別問了,一問我又要笑了。”

朱懷鏡早沒了看球的興致。好不容易挨到球賽結束,兩人一同坐的士回家。朱懷鏡又問:“你到底笑什麽?”李明溪像是懷著天大的秘密,搖頭晃腦,笑個不止。朱懷鏡罵了聲神經病,不再問他了。

的士先送李明溪到美院,再送朱懷鏡回家。朱懷鏡在市政府大門口下了車,寒風迎面而來。他本想將頭縮進衣領裏的,但怕顯得鼠頭鼠腦的讓武警盤問,落得麻煩,就只好硬著脖子,昂首挺胸地進了大門。

快到家門口,手無意間摸到了衣兜裏的的士票和球場門票,忙揉作一團丟了。他明明說晚上開會,要是讓老婆發現上街去了,難得解釋。他陪李明溪去看球賽,本沒什麽好隱瞞的,可他不習慣什麽話都同老婆交底。他多年習慣如此,不經意就會在老婆面前撒謊。

香妹早已睡了。朱懷鏡躡手躡腳進了屋,在衛生間裏草草洗了一下,就上床了。妻臉朝裏睡著。他猜想妻子剛才也許醒了,只是懶得搭話。他也不去撩她,背靠著女人躺下了。

一時卻睡不著。今天晚上真是荒唐。說是去看球,李明溪只是傻笑,自己卻望著陳雁回不了眼。一想到陳雁,他立即感覺到了背膛上香妹的體溫。這是一種叫人萬般依戀的體溫,卻又平常得像自家窗戶上夜夜亮著的燈光,他每次夜歸都能遠遠地望見。自己太不應該了,陳雁這女人同我有什麽相幹?夜已很深了,空空的胃囊在作怪,鼓搗得他不太好受。是美國有位醫生說的?說是人在饑餓的時候,性欲就旺盛。可是他又想到陳雁了,頓時感到一種沖動,胸口有個東西晃悠了一下。那種慣常的沖動可以持續,而胸口的那陣晃悠卻稍縱即逝。那一霎時,身子雲一樣要飄起來,妙不可言。他禁不住又試著去琢磨那種晃悠。那女人,眉眼自是無可挑剔,可她的天然風韻卻全在腰段。他的胸口又晃悠了。真是妙不可言,只要想起那腰段,他的胸口就晃悠,身子就要雲一樣飄起來。

“怎麽還沒有睡?”香妹翻過身來,聲音黏黏的。

“睡不著,不知怎麽有些失眠。”朱懷鏡說著就開了床頭燈。

香妹眯著眼睛揉了一會兒,目光清澈起來,愛憐地望著男人,“好好睡吧,你總是這麽辛苦。”她像呵護孩子一樣,伸手蒙著男人的眼睛,輕輕摩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