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歷史舊賬(第3/7頁)

他把問題擺到了桌面上,齊全盛的回答倒輕松:事在人為嘛,你當市長的去想辦法!

辦法想了多少啊,為這五十個億,他真是絞盡了腦汁。結果令人失望,沒有什麽好辦法,在一年內搞到五十億,完成行政中心的整體東移是不現實的,也是不可能的。他郁郁不樂地請齊全盛拿個高招出來。齊全盛只說了一句話,“碰到紅燈繞著走嘛,”再多的就不說了。後來才知道,齊全盛那時就把他當政治對頭,防著他一手了,逼著他去玩違規的遊戲。

違規的遊戲不能玩,紅燈繞不過去決不能闖,蔔正軍的例子擺在那裏了。他只好和齊全盛攤牌,明確提出:我們的工作不是做給陳百川同志和省委看的,一定要實事求是,當務之急不是要完成行政中心的整體東移,而是要盡快恢復鏡州的經濟元氣和活力,發揮鏡州市集體和私營經濟較強的優勢,在堅決堵住造假源頭的同時,引進國內外高新技術,引進競爭機制,建全和完善市場秩序,把市場真正搞活做大,讓鏡州以健康的身姿走向全國,走向世界。

齊全盛心裏火透了,嘴上卻不好說,笑眯眯地連聲說好,再不提行政中心東移的事。沒想到,從那以後齊全盛便不管不顧一頭紮到了新圩工地上,把個新圩區區委差不多弄成了第二市委,日夜泡在那裏。時任區委副書記的白可樹就此貼上了齊全盛,幾乎和齊全盛形影不離。結果,沒多久市委新大樓和附屬建築恢復施工,也不知是從哪兒弄來的錢。

當年年底,市委機關全搬到了新大樓辦公去了,當真在氣派非凡的新大樓裏接待了省委書記陳百川一行。

這就使矛盾公開到社會上了,市委在新圩辦公,政府在鏡州老城區辦公,中間隔了四十二公裏的高速路,開個黨政辦公會,商量個事兒都不方便。省裏風言風語就傳開了,說鏡州有兩個中心,一個以市委書記齊全盛為中心,一個以市長劉重天為中心,是一城兩制。直到今天,劉重天還堅持認為:這是齊全盛擠走他的一個陽謀,惡毒而又工於心計。明明是齊全盛權欲熏心,不顧大局,卻給省委造成了他擺不正位置,鬧不團結,鬧獨立的假象。

搞了這番陽謀還不算,陰謀手段也上來了,抓住他秘書祁宇宙收受股票賄賂的事大做文章,刮他的臭風,目的只有一個,把他從鏡州市擠走,後來事情的發展充分證明了這一點。

嗣後,齊全盛開始一趟趟跑省城,名義上是找陳百川和省委匯報工作,實則是不斷告他的狀。行政中心整體東移是陳百川在任時定下的規劃,他沒執行得了,齊全盛執行了,公理的天平從一開始就是傾斜的,陳百川和省委的態度可想而知。齊全盛抓住這個由頭,大談班子的團結問題,向陳百川要絕對權力,說是沒有這種絕對權力和鋼鐵意志,他很難開拓局面幹大事。陳百川和當時的省委竟然也就相信了齊全盛的鬼話,竟然一紙調令將他從鏡州調到省冶金廳去做廳長。他接到調令那天在幹什麽呢?他正在鏡州最大的針紡織品批發市場帶著一幫工商人員保護十二家浙江紡織品批發商,在為重塑鏡州經濟和鏡州商品的形象實實在在地工作著!

這十二家來自外地的批發商用價廉質優的產品將鏡州本地針紡織品打得落花流水,從國營到集體、私營幾十家紡織廠、服裝廠被迫停產,成千上萬的本地工人丟了飯碗。憤怒的工人們圍住這些浙江批發商,要他們滾蛋,要求鏡州市政府保護鏡州人的商業利益和生存空間。面對這種群情激憤的騷動場面,他的回答是,這是不可能的!政府要保護的是競爭,是先進的生產力,在任何時候,任何情況下都決不保護落後!他大聲疾呼:“鏡州人的商業利益和生存空間要在競爭中去爭取,鏡州市人民政府永遠不搞地方保護主義!”這些話和他的這種開放式的經濟思想,後來都變成齊全盛的“發明”赫然寫進了“鏡州模式”的先進經驗中去了,文章連篇累牘,從《人民日報》到省裏的大報小報,登得四處都是。更有意思的是,離開鏡州兩年後的一個春節,齊全盛笑呵呵地跑來看他,還給他帶來了幾套鏡州服裝。說是你劉市長雖然離開了,發展經濟的好想法卻堅持下來了,過時機器過時貨這二年全讓我們陸續砸了,我們鏡州可真是在市場競爭中發展了先進的生產力啊!

他當時真想好好罵齊全盛一通,可卻一句沒罵,還讓廳辦公室安排了一頓飯,請齊全盛喝了瓶五糧液。席間說了些鏡州幹部的情況,得知林一達和白可樹要進市委常委班子了,他心裏冷笑說,這個齊全盛看來真有絕對權力了,鏡州恐怕快要改名齊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