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歷史舊賬(第4/7頁)

失去人民監督的絕對權力必然導致絕對腐敗,今天的事實已經證明了這一點。

更讓劉重天刻骨銘心的,還有調動工作引發的那場導致他家破人亡的車禍——

事過七年了,他仍記得很清楚:他和夫人鄒月茹的調令是同一天接到的,他去省冶金廳做廳長,鄒月茹去省民政廳辦公室做副主任。因為接到調令的那天是個星期天,省委主持的全市黨政幹部大會要在次日上午召開,他便在鏡州市長的位置上多留了一天。偏巧那天針紡織品批發市場商販突然鬧事,他聽到匯報便趕去處理了。正要走時,市政府辦公廳聯系好的兩輛給他們搬家的大卡車開到了市委宿舍十四號樓門口。兒子貝貝吊在他脖子上不放他走,夫人鄒月茹也勸他不要再去多管閑事了。他沒聽,說是全市黨政幹部大會還沒開,省委的免職文件還沒宣布,他現在還是市長,對這種事不能不管。說罷,硬扳開貝貝嬌嫩的小手,在貝貝的號啕聲中上車走了。車已啟動了,鄒月茹又追了上來,說既然如此,幹脆過幾天再搬家吧。他沒同意,厲聲說,就今天搬,明天全市黨政幹部大會一散,我馬上到省城,一天也不在鏡州多呆!

這個賭氣的決定嗣後讓他悔恨萬端,——他再也沒想到,搬家的卡車會在鏡州至省城的路上出車禍!那時,鏡州至省城的高速公路還沒修通,路況很不好,走在前面的那輛卡車急轉彎翻到了河溝裏,年輕司機和兒子貝貝當場身亡,夫人鄒月茹重傷癱瘓,再也站不起來了。

噩耗傳來,他淚水長流,差點兒昏了過去,這打擊太沉重了,真是船破又遇頂頭風啊。

因為尚未到省民政廳報到,鄒月茹仍算鏡州市委幹部,鏡州市委辦公廳在市委書記齊全盛的親自主持下專門開了一個會,鄭重決定:對鄒月茹做因公負傷處理,保留出事前保密局局長的行政級別和待遇不變,生養死葬,決不推脫。當齊全盛趕到省城,把這個打印好的文件遞到他手上,向他表示慰問時,他滿眼是淚說了一句話:“老齊,我會永遠記住鏡州!”

舊帳

齊全盛知道,劉重天記住的決不會是鏡州和鏡州市委對鄒月茹的精心安排和照顧,而是在鏡州遭遇的挫折——政治上的挫折和生活上的挫折。事實證明,劉重天一到鏡州就心存異志,想另立山頭。此人在平湖當了四年市長,難道不知道一把手管幹部的道理?他是裝糊塗,是想抓權,是心裏不服氣。如果省委安排劉重天做鏡州市委書記,他齊全盛做市長,也

許就沒有後來那麽多尖銳復雜的矛盾了。當然,這只是他私下的推測,在任何場合、任何人面前都不好攤開來說。

正是因為考慮到劉重天資歷不在他之下,考慮到今後合作共事的大局,他對劉重天才尊重有加。劉重天四處說他到任後一次任命了八十多名縣處級幹部,卻從沒說過這八十名縣處級幹部中有十八名是從平湖市調來的,是他劉重天的老部下,還有六名鏡州幹部也是劉重天提名任命的。嗣後不久,省裏要鏡州市委推薦兩名副市長人選,他提名推薦了市經委女主任趙芬芳,劉重天卻提名推薦了自己冶金學院的大學同學周善本。他雖然不喜歡周善本這個怪人,但也知道周善本很本分,是個能幹活的好幹部,也就順水推舟,在不違反原則的前提下,給了劉重天一個天大的面子。天理良心,他齊全盛當時真沒有任何私心,就是想維護新班子的團結,齊心協力幹工作,能讓步的地方全做了讓步。

劉重天呢?也沒有私心嗎?他是私心作祟,故意搗亂!行政中心整體東移是省委書記陳百川決定的,而且,經過蔔正軍那屆班子幾年建設,已初具規模,努努力不是完不成,此人就是不幹,危言聳聽,開口五十個億,閉口五十個億,存心看他的笑話。劉重天的心思他當時就看得很清楚,此人就是要看著陳老把板子打到他一把手的屁股上。有什麽辦法呢?

他只好接受林一達和白可樹的私下建議,帶著市委先走一步了。這麽幹之前,他還和劉重天說過:要顧全大局,不但是班子的大局,還有鏡州改革開放的大局。我們的建設重心在新圩,面對海洋已是現實了,新港區、保稅區、旅遊度假區,全在上馬,讓人家中外商家和基層同志為一個個公章一天幾趟跑鏡州老城區也太說不過去了吧?起碼軟環境就不好嘛!劉重天置之不理,甚至在市委搬入新辦公區後,仍在市長辦公會上揚言政府這邊兩年內不考慮搬遷,氣得他拍了幾次桌子。

偏在這時,劉重天的秘書祁宇宙在經濟上出了問題,在籌劃藍天股份公司上市的過程中,收受了公司五萬股原始股。藍天股份一上市,祁宇宙悉數拋出,八十萬人民幣入了私囊。攪進這個案子裏的處以上幹部,還有市政府相關部門領導,從市政府副秘書長到經委主任,有十幾個,其中市政府副秘書長和經委主任全是劉重天從平湖調過來的同志。他們多的拿了十幾萬股,少的也拿了一萬股,有的人按一元一股的票面價格付了錢,有的當時根本沒付錢,是案發後才匆忙按每股七元的發行價補的漏洞。案子也不是從祁宇宙身上爆發的,所以,後來有人說他借藍天股票案整劉重天和劉重天的人馬是沒有多少事實根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