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第3/4頁)

古根生心想,這話不錯,這些農民真跑到北京鬧群訪,暴露出的就不僅是國土廳拆零批地的問題了,起碼還涉及他們發改委拆零批項目的問題,現在可是在宏觀調控期間,被上面抓住把柄麻煩就太大了!由此而悟到,趙安邦這次突然襲擊雖說是查問題,找麻煩,主觀上還是想幫文山堵漏洞。俗話說得好,小洞不補大洞吃苦,讓老婆和方正剛這次吃點苦頭也許大有好處,良藥苦口利於病嘛!

然而,這藥卻也太苦了,老婆的倒黴相他沒看到,方正剛的狼狽他卻看到了。

方正剛也叫活該,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趙安邦一行找到那位赴省告狀的老頭李順之,並聽了李順之一通近乎控訴的哭訴之後,帶著秘書和新區管委會主任龍達飛匆匆趕到了,這就撞到了趙安邦的槍口上,想躲都躲不掉了。

趙安邦沉著臉,一把拉過方正剛,向李順之老人介紹說:“老人家,認識一下,這就是你們文山的方市長,你把剛才和我說過的情況,再和他說一遍吧!”

老人看著方正剛,又抹起了淚,再次控訴起來,“方市長,我……我可真沒法活了!我們家十二間大瓦房是去年才蓋的,全是新房啊,你們說拆就拆了,一分錢也沒給!我們一家人現在是天當房,地當床,差……差不多成野人了!”

方正剛一副吃驚的樣子,“怎麽會一分錢不給呢?市裏有拆遷政策,新區也有具體規定,如果是新房,每平方米起碼也有八百元以上的補償費啊……”

趙安邦冷冷插了上來,“是有補償,十二間房賠了十八萬,全自願入股了!”

老人馬上叫了起來,“我不自願啊,是村主任和上面硬逼著入的股!村主任說了,上面有指標的,我們村攤了一千多萬,不入不行!”說罷,“撲通”一聲跪下了,雙手哆嗦著,抱住了方正剛的腿,“方市長,您行行好,開開恩,讓村上把這十八萬全還……還給我吧,我老了,都七十二了,沒……沒幾年活頭了!”

方正剛被搞蒙了,忙把老人往起拉,“哎,老人家,您快起來,起來說!”

老人不起,仍死死抱著方正剛的腿,“方市長,您……您給我一條活路吧!”

古根生看不下去了,上前連拉帶拽,好不容易才把老人的手和方正剛的腿分開。一時間,方正剛狼狽極了,筆挺的褲子和光潔的皮鞋上全沾上了眼淚鼻涕。

大家都預感到雷霆要來,趙安邦是另類省長,眼裏容不得沙子,有時候不講究工作方法,既然當場揪住了小辮子,勢必好好收拾方正剛和這些文山幹部。

不料,趙安邦倒還克制,指著面前用塑料編織布搭起的簡陋窩棚,對方正剛和文山幹部說:“你們不要光盯著那些高爐、廠房看,也常到這裏看一看!看看李順之老人和這些毀房失地的農民同志是怎麽生活的!想想看,他們為這盤鋼鐵付出了什麽代價?你們這些決策者於心何忍?於心何安?還能不能睡著覺?!”

方正剛抹著頭上的冷汗,連連點頭,“趙省長,您批評得對,批評得對!”

趙安邦問:“類似李順之老人的遭遇還有多少?你方市長知道不知道?”

方正剛支吾道:“還有十幾戶吧?我們年前大檢查時發現的!這個責任不在我們市裏,是下面違規亂來,我們正準備處理!亞南書記今天還指示說……”

趙安邦這才火了,“不要說了!方市長,你不是說文山新區的征地拆遷沒發生過一起群訪嗎?原來年前就發現了?為什麽不及時處理?還在和我繞呢!”

方正剛苦著臉,“趙省長,我……我趕過來,就……就是要處理這事嘛!”

趙安邦根本不信,“我不過來,只怕你也不會及時趕過來吧?你是不是聽到了什麽風聲,才急忙往這趕啊?你不是要處理嗎?好啊,現在就現場辦公吧!”

方正剛只得現場辦公了,想了想,對身邊的新區管委會主任龍達飛交待說:“龍主任,你安排一下:馬上通知礁山辦事處的同志和大王莊村委會,讓他們主任、書記,還有出納會計,帶著合同和支票過來,凡不是自願入股的,都當場退款!另外,再通知一下市委值班室和亞南書記,就說趙省長來檢查工作了!”

趙安邦立即阻止,“不要通知石亞南了,讓她該忙啥忙啥,我會找她的!”

方正剛說:“石書記也沒啥大事,正陪兩個過節的孤兒在博物館參觀呢!”

古根生為了緩和氣氛,故意叫了起來,“趙省長,你看看,我這老婆做的絕不絕?自己的親兒子不管不問,倒挺熱心地做起福利院阿姨了,還老說忙哩!”

趙安邦的臉色好看了些,“這也是工作,也是一種忙嘛,我看得表揚!”意味深長地看了方正剛一眼,又說,“我們現在有些年輕幹部缺的就是這種精神啊,對老百姓感情很淡漠,甚至沒有感情,心裏除了自己的那點政績就沒有別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