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第3/4頁)

裴一弘有苦說不出,卻又不能不說,“老於,這你可提醒方正剛啊,不許點的燈就是不能點!”覺得有點過分,緩了一下口氣,又說,“老於,錢惠人案子出來後,安邦不是一直在檢討違規問題嗎?甚至說過,這是改革過程中的原罪!”

於華北仍沒被說服,笑了笑:“好了,這種話不談了,哎,找我有啥事?”

裴一弘這才說起了正事,“紀委書記老劉回來了,常委分工要調整一下了!”

於華北明白得很,“好,好啊,老裴,我巴不得早把這攤子交了呢!兼管了這大半年的紀檢工作,辦了錢惠人和劉培兩個大案子,又得罪了不少人啊!”

裴一弘和氣地說:“光你老於同志得罪人啊?我和安邦還不照樣得罪人?錢惠人的狐狸尾巴是安邦最先抓住的,煥老屍骨未寒,我就拍板把劉培立了案!實話告訴你吧:昨天我們兩口子去給煥老夫人拜年時,這老嫂子還一再埋怨呢!”

於華北道:“是啊,是啊,我老伴今天還說呢,哪天我要下了台,只怕就沒人會上我們家的門嘍!”擺了擺手,“隨它去吧,我們做到問心無愧就行了!”

裴一弘突然想了起來,“哎,老於,文山古龍縣的那個賣官案進展如何?”

於華北道:“哦,調查組還在查,春節都沒休息,除縣委書記秦文超外,已涉及到人大主任、政協主席,兩個副縣長,一位副書記,六個鄉鎮長。昨天馬達在電話裏匯報說,涉案幹部和涉案範圍還有擴大的趨勢,情況可能比較嚴重!”

裴一弘並不吃驚,“這也是意料中的事,搞不好古龍縣四套班子全爛掉了!這個秦文超當了八年縣委書記,還不知賣掉多少烏紗帽呢,實在太可惡了!”

於華北說,“讓老劉去徹查吧,我和正剛他們交待了,繼續全面配合!”

裴一弘又回到通氣要說的話題上,“老於,紀檢這一攤還給了老劉,你也不能輕松了,還得加點擔子啊,——你和張副省長一起,把農業管起來好不好?”

於華北想了想,像似很隨意地問:“老裴,這是不是安邦同志的建議?”

裴一弘笑道:“又想啥了?不,是我的建議,現在征求一下你的意見!”

於華北沉思片刻,答應說:“好,好吧,說實話,我也想多做點經濟工作!”

裴一弘沒談經濟工作,卻談起了農業,“農業是基礎啊,目前機遇不錯。我省的農業稅、特產稅從今年開始免征了,糧價又在上漲,農民群眾種糧的積極性很高!張副省長前幾天還和我說,這也許是我省農業大發展的一個好機會哩!”

於華北抑郁道:“這也得辯證地看,對寧川、平州這種南部發達地區可能是個機會,對文山、銀山這種欠發達地區,未必是什麽機會!尤其是對鄉村基層來說,負面影響也不小,農業稅免了,農業稅附加就收不到了嘛!文山基層的同志向我反映,說是他們一半以上的基層村鎮的財政都得破產,連工資都發不上!”

裴一弘心裏有數,“這個情況張副省長也和我說了,老於,你盡快和老張碰一碰,拿個解決方案出來,必須讓農村基層幹部吃上飯嘛,否則又要亂攤派了!”

於華北點頭應著,“好,好!”又說,“根本出路還是把經濟搞上去,比如文山,既是重工業基地,又是我省的糧棉主產區,兩手都要抓,兩手都得硬嘛!”

裴一弘知道於華北想說什麽,旁敲側擊道:“老於,這話不錯!不過,這次國家宏觀調控我估計最終會認真執行的!文山鋼鐵已經這麽熱了,潛在風險不小啊,真把局面搞得被動了,我也許能一走了之,你和安邦可能就比較麻煩了!”

於華北很敏感,看了他一眼,問:“老裴,這麽說,你真要離開漢江了?”

裴一弘未置可否,“看中央咋定吧,不過,我還真舍不得離開你們呢!”

於華北是明白人,這才說:“老裴,你放心好了,在文山的問題上,我以你的態度為準,對方正剛和文山的同志,該提醒的我一定提醒,肯定不能讓他們關鍵時候給省裏添亂!不過,地方積極性也要保護,再說他們攤子已經鋪開了嘛!”

裴一弘不無憂郁地道:“是啊,是啊,生出的孩子也不能再塞回娘胎裏去嘛!”又心照不宣地說,“所以,老於,請你多理解安邦,對文山的表態一定要慎重!”

於華北想說什麽,卻又沒說,笑著搖搖頭,“好,那就彼此相互理解吧!”

和趙安邦、於華北的通氣談話就這麽分別結束了,結束的都那麽平靜。

然而,裴一弘卻不敢掉以輕心,總覺得這平靜的表象下已醞釀著一場令人不安的風暴,也許是一場經濟和政治的雙重風暴。作為一個深刻了解中國改革歷史和現狀的政治家,他已敏感地嗅到了某種不詳的氣息:在國家宏觀調控步步緊逼的情況下,文山鋼鐵上得一片火熱,趙安邦和於華北矛盾再起,文山下屬一個大縣的四套班子又連根爛掉了,他這個省委書記在船頭上坐著可就沒那麽自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