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HE

從未發生過前一天死去的旅人在第二個夜晚歸來的情況,但是在陸先生打開房門,又一次看見熟悉的四位客人出現在門外,說著與前一晚幾乎一字不差的請求借宿的話時,他沒有任何驚訝的情緒。

好像這是理所當然的事,他早就知道他們回來。

陸先生想起了掛在樓梯間墻上的日歷,想起了那七日的輪回。

七日中的最後一天是雪停的時候,但是再撕下一頁後,又是新一個輪回的開始。

陸先生不知道今夜過後待他的客人們離開這裏,會不會又下起一場封山的大雪,又有四個人敲響他的家門。這個冬天似乎沒有盡頭,如同一個永無止境的遊戲。

不知道哪個詞觸碰了不可言說的秘密,陸先生怔怔出神,手上不自覺卸了力,高腳杯跌落在地上。

玻璃碎裂的聲音。

那聲音被同時響起的鐘聲掩蓋了,陸先生這才發覺他們竟然在餐桌上消磨了這麽長的時光。午夜降臨,十二道鐘聲以固定的頻率依次響起,窗前的蠟燭將要燃盡,屋外的雪花如同天公偶爾從手縫漏下一點的瑩白玉屑,似是下一秒就要雪停。

陸先生定了定神。

他的客人們仿佛都成了啞巴,陸先生能從他們臉上看到驚愕的神情,仿佛他剛才說了什麽不得了的話。

陸先生沒有多做詢問,他起身離開了餐廳。他沒有離開很久,回來的時候抱著一大疊禦寒的衣物。

他將這些衣物在一只空凳子上一放,那只凳子恰好在白逐身邊。走神中的白逐被嚇了一跳,無措地從椅子上站起。

陸先生拍了拍這些衣物:“雪就要停了,你們現在就離開吧。一直往東南方向走,遇到山壁就沿著山壁,大約一個小時後能看到一間值班亭,附近就是下山的山路。現在山路可能被雪蓋住了,你們往南走,腳底下就是路。”

他說罷,又將三個指南針放在了桌上。

“門邊的架子上有照明燈,底下的旋鈕是開關,記得提走。”

玩家們真真正正受到了驚嚇。

這是什麽情況?

他們做了什麽,怎麽BOSS這就送他們離開了?總不會打算趁他們走遠了然後一槍一個吧?

玩家們認真思考,NPC剛才好像把通關方式猜得八九不離十了,如果真的是那麽通關的話,那他們……他們的路好像都被NPC走掉了。

這個NPC絕對有問題吧,這個遊戲想想也很可疑啊!

陸先生看玩家們一個個木頭人似的一動不動,有些不解:“你們不想走嗎?”

白逐整個人都木了:“……走的。”

他拎起最上面一件大衣穿上,這些衣服顯然都是陸先生的,陸先生穿上剛巧合適但是給他穿就大了好幾號。白逐自覺已經穿好了,陸先生卻伸出手來給他扣上了最上面的帽子,又把帽子給他扣上了:“雖然雪已經停了,但外面風還是很大的,把自己遮嚴實一點。”

白逐一動都不敢動,心裏有些異樣,感覺自己這樣有點像不會穿衣服被家長一邊絮絮叨叨一邊幫忙的小孩子。

那雙可能殺過很多人的手離他的脖子極近,白逐卻一點兒也不覺得害怕。

陸先生看了看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雙眼睛的白逐,心裏頗為滿意。他的手繞道自己頸後解下了串著鑰匙的繩子,將它塞進了白逐的衣袋裏。

白逐震驚地睜大了眼。

陸先生隔著帽子拍了拍白逐的腦袋,對鐘長雅和許延道:“記得走得近一些,小心凍屍。”

他催促道:“早點離開。”

白逐想要去拉陸先生的胳膊,卻拉了個空:“您……”

“我還有事。”陸先生拎著槍離開時道。

陸先生是真的有事,他非常忙。

凍屍沒法把擁有鑰匙的客人們怎麽樣,但是它們一定很想對他怎麽樣。

雪停後的這段時間是凍屍們最瘋狂的時候,於它們而言雪停意味著它們又要回到冰冷的山縫中,直到下一個冬天才能出來。這時候它們一定會瘋狂地襲擊過路的旅人,而它們發現旅人被鑰匙保護後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往小屋這邊趕。

陸先生的腦回路這會兒和玩家們同步了,那就是死在凍屍手裏實在不是很好看。

他得快點在凍屍們過來前做好準備。

陸先生正要上樓,卻被追出餐廳的白逐拉住了。

陸先生回頭看時還愣了一下,穿著他的衣服,只露出一雙眼睛的白逐乍一看幾乎認不出這是一個女孩子,他微微喘著氣說話時,聲音也有點雌雄莫辨。

白逐問:“陸先生,您把鑰匙給了我們後您怎麽辦?”

陸先生說:“我有自己的事要做。”

白逐腦子裏現在一團亂麻,怎麽解釋陸先生的行為都解釋不通,他下意識問:“那些人不是您殺的對嗎?”

陸先生是這麽覺得的,但是記憶告訴他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