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七章 廢還是不廢

趙然提議將裕王納入總辦之名,大家都知道是什麽意思,顧騰騰點頭:“此為正理。”

夏言稱贊:“方丈想得周全。”

嚴嵩、徐階對此均表示認同,他們早就料到了。

但偏偏有人不這麽認為,忽聽有人在下面高呼:“萬萬不可!”

眾人一驚,舉目望去,卻是戶科給事中霍韜。緊接著又一人站在了他的身邊,高呼:“我反對!”卻是同為給事中的桂萼。

趙然也沒想到,在自己大軍環伺的局面下,依然會有人跳出來反對自己,這是一種怎樣的作死精神!或者說,這是大明士子中的風骨傳承?

這是在史籍和話本中才能看到的人,趙然今日親眼見到了,並且親自體會到了被他們反對的滋味。莫非今日會在史冊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想到這裏,趙然向百官之中望去,打算看看有沒有人記注。別說,這一看還真有,兩位翰林院的編修正在往手中的朝笏上書寫著。趙然很想看看他們寫了些什麽,但知道恐怕這不合規矩,因此強行忍住了。

他在上頭走神不發話,夏言身為首輔,就必須過問了:“霍韜、桂萼,你二人為何還滯留京城?今日朝堂諸公議事,爾等退下,速速啟程!”

前個月的戶部挪銀案中,這兩位上躥下跳鬧騰得最歡,結果證明不過是跳了個大坑,事後也被內閣處置,貶往雲南為官。只是這兩位不但滯留京城沒走,今日還跑來出頭,要換做往常,他們兩個貶官是根本進不了宮的,是以夏言便想將他二人斥退。

這兩人也是豁出去了,今日不發難,下半輩子都得去雲南度過余生,誰會心甘情願?

霍韜大聲道:“太子尚在,何嘗聽聞他人領祀天子?”

桂萼也振臂高呼:“天子屍骨未寒,爾等便欲行廢立太子之事了麽?”

這兩句話一出口,頓時驚得百官下巴都要掉落一地,奉天殿上頓時鴉雀無聲。

趙然心裏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在考慮,這兩位是真心想要孤注一擲絕地求生呢,還是騙取廷杖以搏聲望再圖將來?

或許是大家被霍韜和桂萼的膽大包天震住了,又或許一時間想不起來該怎麽反駁,奉天殿此刻確實沒有人出聲。

夏言目視楊慎,楊慎這才反應過來,上前道:“素聞齊王與太子多有瓜葛,又聞齊王謀逆之初,便請太子入太廟,其中多有不清之事,此間究竟如何,尚需查證,當容後再議。你二人不要在此故作驚人之語,亂了朝廷法度。”

這才算是把話說到點子上了:太子是齊王的幫兇還是為齊王脅迫,現在都沒有定論,怎麽可能把他列入祭祀大典的總辦之列呢?

忽聽百官之末又有人高呼:“楊學士此言不通!”

眾人又是一驚,心道今日怎麽了,會有那麽多人出來抗聲?果然是我大明讀書人的錚錚鐵骨麽?

再看一人從隊末出列,卻是國子監丞張璁。同樣的道理,似張璁這等八品小官,本不可能上奉天殿參與議事,實在是今日情形特殊,他便也混在後面一同跟進來了。

楊慎沉著臉問:“哪裏不通?”

張璁道:“太子為儲君,社稷之基,怎麽能將如此重要人物排斥在大行皇帝的祭祀之外?無論任何理由都不可以,故此下官以為楊學士此言不通……”

霍韜和桂萼贊道:“正是此言!張監丞高論!”

張璁含笑回道:“非是高論,而是常理。”

百官們看著這三人在殿上蹦跶,都面面相覷,很多人都想到了兩個多月前彈劾甘書同戶部挪銀案那一幕,當時也是他們三個跳得最歡。但當時有天子、太子、嚴嵩、楊一清等人支持,此刻他們的勇氣又來自哪裏呢?

許多人都望向了嚴嵩,嚴嵩今日本不想高調張揚,但此刻不能不出來避嫌了,而且要避嫌疑,就必須往重了說。

“今日陛下大行,趙方丈和顧監院撥亂反正,這才是社稷之基!兩位高道與朝堂重臣共議天子身後大事,豈有爾等說話之地?國家大政,廷議三品以上,朝參不下七品,你們兩個貶官、一個八品,哪裏來的資格咆哮朝堂?似爾等這般無法無天者,便應重重懲處!”

說著,嚴嵩向趙然躬身:“方丈、監院,本官以為,當將這三個狂悖之徒押至左順門外嚴懲,按制,杖三十!”

夏言、徐階等人都點頭,楊慎等人則道:“下官附議!”

更有許多人同聲呼喝:“附議!”

一時間,殿上的霍韜、桂萼、張璁三人,人人喊打。

霍韜仰天長笑:“堂上諸公,昏聵無能有之、阿諛附勢有之,竟無人敢於仗義執言,當真令人發笑耳!也罷,國家養士六百五十年,仗節死義,正在今日!”

這話一出,趙然頓時打了激靈!哎?這話很熟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