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 相煎何太急

陳天師負手立於殿中,身後殿門外擠滿了不敢踏入半步的大批上三宮修士,他們各持法器、符箓,咋咋呼呼吵翻了天,每個人都氣勢洶洶作勢欲往前擠,卻只敢虛張聲勢沖著陳天師咆哮兩聲,然後如同安排好了一般,自覺向左右兩側閃開,讓下一撥人擠進來完成同樣的流程,展示一下存在感。

陳天師絲毫不予理會,只望著漢白玉華表蓮座中端坐的太子,端詳片刻,又看向凝目等待自己答復的朱先見,以及站在朱先見身前一字排開的上三宮五大修士:藍道行、段朝用、德王、龔可佩、胡大順……

這五人個個神情緊張,焦慮不安的盯著陳天師,全神貫注的做著繼續攔堵的準備。

對於這些人,陳天師相信,若是一對一當面遇上,沒有一個敢於站在自己的對立面上,但此刻居然全都站在了一起,齊心協力和自己為敵,當真是令人對朱先見的手段有些佩服了。

目睹於此,陳天師隱隱有些後悔,今日行事太過操切了一些,太過輕視了對手。這也是過去幾十年來,自己對上三宮的不屑和長期鄙夷所帶來的後遺症。若是以往稍微重視一下上三宮,多關注一下這些人,或許今日之事就不會演變至此了,至少他們那麽大的圖謀,如此大的舉動,自己不會一無所知。小人物也不可輕視啊。

陳天師沉吟盤算之時,蓮座上的太子幾乎要被嚇死了。直到此刻他才知曉,自己坐在蓮座之上究竟意味著什麽。他雖然身不能動、口不能言,但朱先見和陳天師的對話卻聽了個明明白白。

於他而言,今日的局面已經幾乎是一條絕路。陳天師若不答應,他現在就會被九霄震天雷轟成齏粉,祭了這漢白玉華表;陳天師若是答應,他也會被交到陳天師手中,作為趙致然“遇刺”案的主謀,在道門掌控的天下,這意味著什麽不言而喻,甚至他很有可能被惱怒的陳天師當場拍死,給天下人一個交代。

他眼珠子轉來轉去,在陳天師和朱先見身上來回哀求,但究竟哀求些什麽,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期盼著兩位決定他命運的大人物能關注一下自己,聽一聽他這個小人物的申訴,但此念不過是奢望而已。

太子心如死灰,等待著陳天師的裁決。

陳天師依舊沒有裁決,而是問了朱先見之前自己的那個疑問:“月府皇極鼎從何而來,接天碧葉呢?這兩樣東西怎麽會在你手上?誰給你的?”

朱先見哈哈笑了:“陳天師,若是今日我稱你一聲師兄,你會不會很驚訝?”

陳天師臉頰微微一顫,沉聲道:“什麽師兄?不要胡說。”

朱先見道:“胡說?孤有胡說嗎?陳師兄,三十年前孤尚為黃冠,還苦於無明師指點,無法結丹。有一天夜裏,老師找到了我,問我願不願意隨他修行?孤當然願意了,孤怎麽可能不願意?那可是名震天下的邵大天師啊,誰會不願意?”

他覺得很好笑,然後笑著問藍道行幾人:“你們會不願意嗎?有人會不願意嗎?”

幾人都呆呆看著他,張著嘴,震驚而又迷茫的聽他繼續講述。

“我聽說外面很多人都很不屑,包括趙致然和他的師門,大家都說世上哪兒有什麽儒修功法?儒修功法從何而來?我想陳師兄心裏或許也持此念吧?那我今日便告訴你們,我朝天宮的儒修功法,這些你們眼中根本看不上眼的修行法門,正是邵大天師所傳,你我老師所傳!”

陳天師喝道:“不要稱我師兄,也不要妄稱什麽老師!哪怕我老師傳你一些修行法門,也不過是道法之一而已,你自己胡亂修行、胡亂琢磨出來的偏門功法,想套什麽名頭,也是你自己的事,與我老師何幹?我老師指點過多少人修行,莫非每一個指點過的人,都能入我老師門下?笑話!”

朱先見笑指陳天師:“你不願稱我師弟也無所謂。陳天師,我一直覺得你特別虛偽,今天依舊如此。就拿皇帝來說,你其實才是皇帝的老師,可你偏偏不認,非要找遊龍館的水鄉侯出面,帝師有什麽不好,為何要遮遮掩掩藏於身後?再說秀庵一事,沒有你的暗自授意和縱容,秀庵能建得起來?可你呢,非要裝作不知!”

陳天師斥道:“一派胡言!”

朱先見又道:“你看,就是如此虛偽!好吧,以你陳天師的身份,有些事情確實不好認賬,這一點我能理解,但你我同門,又何必拒而不認?我是三十年前拜入老師門下的,老師說我身份特殊,拜師一事不可宣諸於世,連你都不可說,故此收我為記名弟子。這三十年來,我每年都要上棲霞山修行一個月,陳天師你想不到吧?”

“怎麽可能?”陳天師眼皮一跳。

“為何不可能?你不是問月府皇極鼎和接天碧葉從哪兒來的麽?正是老師給我護身之用!陳天師不信,大可去問老師,看看老師怎麽回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