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修士也會生病

趙然心下著實為難得緊。自己這小秘密真心不願讓旁人知曉,可如今卻極有可能被這道士撞見了。雖說自己剛才一直在外間禪房,可禪房與靜室只有一墻之隔,而且暗門還開著,自己在外面動作又不小,要說這道士不清楚自己的舉動,那純屬自欺欺人。

可要說幹脆就把這道士撇在此處不管不問吧,他自問還沒那麽冷血,畢竟同屬道門一脈,他真不忍心讓這道士留下自生自滅。至於滅口——這種事趙然肯定是做不來的。

咬咬牙,趙然決定暫且不考慮那麽多了,只希望這道士就算看見了,也看不明白到底是怎麽回事!

“道兄,你這禁法……”

“施法之人已死,禁法自解。只是貧道在這裏苦受折磨多日,怕是還走不得。此處乃是佛門妖僧巢穴,萬萬不可久留,道友只管自去便是,莫因為貧道而耽擱了,到時兩個人都走不脫。”

這道士還算仗義,他既然這麽說了,趙然反倒是更不會拋下他。摸了摸懷中,養心丸已然不多,但也不差這一粒兩粒,於是立刻掏出來塞入道士口中。

道士咽了,閉眼片刻,再睜開時眼中已然恢復了幾分神采,道:“多謝道友,這養心丸藥效上乘,非比尋常。”

趙然手中的養心丸是朱七姑自家獨門煉制的,當然比一般道門館閣中煉制的要好,這一點趙然早有體會。見道士稍微恢復了些精氣神,於是將他背出靜室,放到禪房內的床榻上。

趙然比照自己如法炮制,將道士剃成光頭,找了件僧袍給他換上,嘴上解釋道:“頭發什麽的,過上半年便可恢復如初,如今保命要緊,你別在意。”

又將明慧的度牒塞到他手中:“這個先拿著,冒充一下,大丈夫能屈能伸,你說呢?”

道士苦笑道:“道友忒小看於我了,此為便宜行事,這點道理貧道還是明白的。”

趙然摸了摸自己光禿禿的腦殼,猶豫道:“是不是要燒幾個戒疤出來?”

道士一笑:“那卻不用,並非所有和尚都燒戒疤的,只有那些受戒明志的苦修僧才如此做派,依我看,其實反而起了執著心,著了皮相。”

趙然松了口氣:“那好,天色已然黑透了,一會兒咱們瞅準時機就出去?”

“不瞞道友,貧道被禁多日,身上半分法力也無,且許久未進水食……”

“這個簡單,”趙然說著,將道士背到後背上,找了根布條纏緊,又將自己在禪房中抄家得來的包裹塞到他手上:“拿穩了,裏面都是這寺廟住持的家當,若是丟失了,你我這幾日受的苦便算白受了……這禪房中沒有吃食,只有冷茶,給,你且潤潤口,別喝多了,餓了好幾天再喝茶,傷身!”

“道友……”道士忽然哽咽了。

趙然已將他背在身上,看不見他臉,問道:“怎麽了?”

“……沒事,那靜室內有條鐵鏈,品質上佳,且被這寺廟住持加持過法力……”

“那玩意太沉了,帶不走。”

“我觀道友未入修道之門,若要硬闖恐怕不能,不如從此處悄悄翻墻而出……”

“對啊,我就是這麽打算的。”

“那根鐵鏈能助道友翻越高墻……”

“呃……抱歉,有點緊張,沒想到!我這就回去取。”

“道友,我有根竹仗被妖僧收了,就是對面墻上掛著那根……”

“放心,物歸原主!”

一切準備妥當,連同換下來的兩身道袍也塞入包裹之中後,趙然將房門打開一條縫,輕手輕腳鉆了出去,回身又將房門關好。這禪房為住持寶瓶禪師所居,一般人沒事也不會到這裏來,故此小院中寂寂無人。一出房門,趙然便不由自主打了個寒噤——這裏可真冷啊。

趙然貓著腰來到院門口,往外偷偷觀瞧,外面是一條巷道,左右延伸出去,也不知通往何方。他將院門關閉閂上,返身回來,以鐵鏈為助力,勾住廂房頂部的飛檐,輕手輕腳攀爬而上。

此處已近吐蕃,故此寺廟房舍的構建不類中原,上去後是個平平展展的曬台。趙然趴在曬台的泥欄上,借著月光向四面張望,正東、正北兩個方向都是數重院落,唯有西、南方房舍較少,西邊緊鄰文澤雪山,於是趙然選擇了南路。

好在趙然於無極院生活的兩年多時間裏,三天兩頭便翻墻去往後山,於此門道頗為熟悉,倒也沒有什麽不順之處,只是背上負著個道士,手上又提著沉沉的鐵鏈,把他累得夠嗆,等翻出最後一道院墻後,已然氣喘籲籲。

那道士安靜的趴在趙然背上,此刻方道:“拋了鐵鏈吧,雖說可惜了些……好冷……”

趙然尋了個小山崖,將鐵鏈拋了下去,然後也顧不得休息,背著道士撒丫子就跑了起來。

明月下,雪山畔,趙然背著道士跌跌撞撞,一路不知絆了幾個跟頭、吃了多少回泥,直到黎明時分,實在走不動了,才尋了塊巖石下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