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回懺罪解仇寧一死片言弭禍結新知(第4/8頁)

竇線娘一片茫然,一時間尚未弄清楚他的話意,段珪璋已是心中一凜,急忙叫道:“王老前輩,不可——”他“輕生”二字尚未曾說出口來,只見王伯通五指向胸口一插,登時滾落擔架,原來他已自斷厥陰心脈,一聲慘呼,便即氣絕而亡!

這意想不到的慘事突然發生,眾人都不覺呆了。殿堂裏靜寂如死,好半晌王燕羽才哭出聲來。

妙慧神尼合十贊道:“放下屠刀,脫離魔道,乃大解脫,何用哀悼!”展元修低聲說道:“妙慧神尼說得不錯,嶽父不辭一死,解怨消仇,實在是大智大勇的行為,燕妹,你不必悲傷了。”

朱靈、朱寶和那兩個使月牙刀的漢子,目睹王伯通之死,面面相覷,朱靈嘆了口氣,道:“冤仇宜解不宜結,算了吧!”他走到王伯通的身邊,默哀片刻,便大步走出殿堂,其他三人,一聲不響,也都跟著他走了。

妙慧神尼道:“善哉,善哉!”王燕羽收了眼淚,說道:“哥哥,請你師父出來吧,咱們該替爹爹料理後事了。”

王龍客一直呆若木雞,這時忽地圓睜雙眼,大聲說道:“你是爹爹的孝順女兒,你向仇人乞憐去吧!我卻不能受他臨終的亂命!”衣袖一拂,摔甩了妹妹,旋風地沖了出去,王燕羽又是傷心,又是氣惱,咽淚說道:“哥哥,你聰明一世,何以今日如此糊塗?”可是王龍客早已走得無蹤無影,這幾句話他已是聽不到了。

褚遂和王伯通是八拜之交,他從擔架上拈起一條薄氈,覆蓋王伯通的遺體,說道:“大哥,你好好走吧。你雖沒有遺言留與我,——我亦已知道你的意思,龍眠谷中的兄弟,我會替你安置的。”

褚遂張目四顧,發覺金碧宮的弟子一個都已不在,連精精兒也不知是什麽時候溜了,他是個老江湖,立即感到這情形不妙,心念未已,忽見轉輪法王大踏步走出來,後面跟著的正是精精兒。精精兒朝著王伯通的屍體一指,說道:“師父,你瞧,王寨主已給他們迫死了!”

段珪璋怒道:“你胡說八道,幸虧有他的女兒在這裏。”

王燕羽上前向轉輪法王施了一禮,說道:“家父為了解王、竇二家之仇,舍生消怨,與他們全都無涉。請法王念在與家父生前的交誼,借個地方,給我收殮。”

精精兒冷笑道:“王姑娘,不錯,你是王伯通的女兒,但你早已心向外人,甚至與你王家的敵人勾三搭四的了!有我精精兒在這兒,你想花言巧語替他們開脫,這可不成!”

韓湛斥道:“精精兒,你挑撥是非,是何居心?你想害我們,這也罷了,怎的還侮辱王姑娘?”

精精兒冷笑道:“我侮辱她?好,你瞧瞧我臂上的傷疤吧?你問問她,這是不是她刺的?”

精精兒將衣袖一卷,又道:“我再告訴你吧,她刺我這一劍的時候,正是和你現在的這位女婿同在一起。那時,你的女婿是唐皇的侍衛,我是她父親派去的刺客,她不助她的父親,反而當場向我偷襲,助你的女婿,把我重傷。哈,哈,你明白了吧?看來她對你的女婿,比對自己的父親還要好上十倍、百倍!”

王燕羽氣得渾身抖顫,段珪璋朗聲說道:“好,這正見得王姑娘識得大是大非,你含血噴人,於她絲毫無損!”

精精兒道:“各是所是,各非所非,是非二字,難以爭辯。我所說的話,卻是半點不假。”他轉過身來,躬身向轉輪法王說道:“師父,弟子不願與外人多費唇舌,只是想師父知道這個事實。”

轉輪法王沉聲說道:“我知道了。王姑娘,令尊是我的好友,我自然要替他料理後事。你願意他埋在此地還是埋在龍眠谷?”

王燕羽聽他說的只是“料理後事”,心中一寬,說道:“我不想給法王添麻煩,還是讓家父回龍眠谷吧。”

轉輪法王道:“好!”喚來了兩個和尚,說道:“你們將王寨主搬去火化,將他的骨殖交給王姑娘。”火葬之事,當時甚屬平常,在西北一帶,尤其普遍。

王燕羽是死者的女兒,依禮當然要在場看她父親的屍體火化,於是她和展元修一道,便跟著那兩個和尚走。

褚遂、韓湛、段珪璋等人也正要跟著進去,轉輪法王忽道:“你們且慢,你們迫死了王伯通,還何必貓哭老鼠假慈悲?”

王燕羽大驚,連忙停下腳步說道:“法王,我已說得明明白白了,當真不是他們迫死的!”

轉輪法王沉聲說道:“王姑娘,我是金碧宮的主人,在金碧宮裏,諸事自有我作主張,你不必多管。你不去送你父親歸天,在此作甚?難道你當真是把這些人看得比你父親更緊要麽?”

妙慧神尼道:“王姑娘,法王這樣吩咐,你就去吧。”韓湛也道:“是呀,法王聰明睿智,絕不會不講道理,你放心走吧,不必管我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