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謠諑紛紜 問誰能解世途艱險 豈得無愁(第2/15頁)

才經過禪關,卻憐桃葉飄零,六代湖山誰作主?

且收入遊記,待看荷花開遍,一船書畫我重來。

這些對聯,或扣莫愁的故事,或扣勝棋樓的故事,輔以金陵曾為六代帝都的史實,情景交融,懷古慨今,雖然不及牌坊那副長聯,也都寫得甚為貼切。

衛天元笑道:“你這樣一副一副聯語讀下去,天黑了還未能走到前面那間客店呢。明日起個早,再來細讀吧。”

上官飛鳳道:“啊,這副對聯也很好,讓我讀一遍,記牢了再走。”

英雄有將相才,浩氣鐘兩朝,可泣可歌,此身合畫淩煙閣;

美人無脂粉態,湖光鑒千頃,繪聲繪影,斯樓不減郁金堂。

讀罷,上官飛鳳說道:“上聯寫徐達,已經不錯;下聯寫莫愁,更見才情。”

衛天元笑道:“我知道你為什麽喜歡這一聯,美人無脂粉態,那不也是寫你嗎?”

上官飛鳳嗔道:“你又來了!”

衛天元道:“我說的是真心話,美人並不是單憑面貌的。美人固然難得,無脂粉態的美人更加難得!”上官飛鳳看他面上並無憂郁之色,方始知他是真心誇贊自己。

上官飛鳳笑靨如花,忽地說道:“你也別把我想得太好,假如有一天你發現我是壞人,你怎麽樣?”

衛天元道:“你怎麽會是壞人?”

上官飛鳳道:“多謝你相信我,不過你也知道我是任性行事的,說不定有一天我真會犯了大錯,令你也認為是不可饒恕的壞事呢?”

衛天元笑道:“你我之間,根本就用不上饒恕兩個字!我的性命都是你給撿回來的,假如你真的犯了滔天大罪,要被罰進地獄,我也陪你同進地獄!”

說話之間,不知不覺已經來到那座湖濱旅舍。是一座園林式的旅舍,園中有假山池塘,亭台樓閣。客人住的房間也不是像普通客店那樣排在一起,而是一幢幢的小樓房,座落園中各處,自成門戶的。客人來開房間,租的就是一幢小樓房,而不是單一的房間。一幢樓房之中,最少也有兩間臥房。

衛天元要了一幢雅致的樓房,裏面日常用品無不齊備,除了要用飯之外,無需侍者招呼,可以閉上門戶,就像一個小家庭一樣。

上官飛鳳道:“呵,這樣的旅舍真好,怪不得你敢擔保我一定喜歡了。我豈只喜歡,就是在這裏過一世我也情願。”

衛天元道:“江南還有許多好地方呢,你遊遍江南,再說這個話吧。”

上官飛鳳道:“咦,你怎的好像是有點悶悶不樂的樣子,在想著什麽心事麽?”

衛天元道:“沒有呀。”

上官飛鳳道:“你別騙我,我瞧得出來的。是因為碰上那兩個鷹爪麽?”

衛天元道:“那兩個鷹爪我壓根兒沒放在心上。”

上官飛鳳道:“那是為了什麽?”

衛天元沒回答,半晌方始嘆了口氣,說道:“不知怎的,我有點近鄉情更怯的感覺。”

這樣的回答當真是有點“不倫不類”,按說衛天元的家鄉又不是在江南的,他的“近鄉情更怯”之“情”從何說起?

但上官飛鳳卻是一聽就懂了。近鄉情更怯,“怯”的是怕見人事變更,而並非害怕重回故裏。

從金陵到揚州,不過兩日路程。不錯,揚州不是衛天元的家鄉,但在揚州,卻有他的“親人”。一死一生,死了的是姜雪君,活著的是齊漱玉。

“即使他確信雪君已經死了,雪君姐姐也還是活在他的心中的。他們曾經海誓山盟,情誼之深,恐怕還在一般的‘親情’之上。何況還有一個真的是如與他情同兄妹的親人齊漱玉?死者已矣,生者何堪,到了揚州,他在哀悼雪君姐姐之余,恐怕也難免有對不住小師妹之感吧?他現在尚未知道我的安排,也難怪他會近鄉情更怯了。”

吃過晚飯,上官飛鳳見他還是心神恍惚的樣子,便道:“今晚月色很好,一早就寢,未免可惜,不如咱們同去遊湖,領略‘艇泛湖心’,遙想‘有美人兮,呼之欲出’的情味。”

衛天元笑道:“我的‘莫愁’就在身旁,‘美人’是不待‘呼之’,已經出現了。”

他不願掃上官飛鳳之興,笑話說過,就陪她去了。

兩人雇了一艘畫舫,剛剛離岸,只見又有一對少年男女,來到湖邊租艇。

那男的對個船娘說道:“我會使船,只須把船租給我就行了,不用你來撐了。”

他給的船租比別人多了幾倍,船娘接過白花花的銀子,眉開眼笑,諾諾連聲,心裏想道:“你們在船上打情罵俏,嫌我礙手礙腳,我也樂得清閑。”

少年扶女伴上船,船頭晃了兩晃。少女道:“哎,小心點兒,我可有點信不過你的撐船本領!”

少年笑道:“你怕掉在水裏變王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