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境換情移 空懷舊侶人亡物在 相對無言

陣陣疑雲

上官飛鳳嘆口氣道:“人死不能復生,衛大哥,你看開點吧。”

衛天元眼睛睜得大大的,臉上一副茫然的神氣道:“你說什麽,誰人死了?”

上官飛鳳道:“雪君姐姐已經死了三天了!”

衛天元叫道:“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騙我的,你騙我的!剛才我還看見她手裏拿著一朵花呢!”

上官飛鳳淒然道:“衛大哥,你的夢也該醒了!雪君姐姐,她,她是死在你的懷中的!”

衛天元逐漸恢復了記憶,嗒然若喪。

上官飛鳳道:“別胡思亂想了。衛大哥,你聽我說吧,你必須振作起來,面對,面對……”

衛天元嘶聲叫道:“不,不,我要先問你,問你……”

上官飛鳳道:“你歇歇再說吧。你要知道的,我都會讓你知道。”

衛天元道:“我現在就要知道!你說,你說她是在我的懷中的,那你為什麽把我們分開?她在哪裏,她在哪裏?”

上官飛鳳道:“她已經死了,我們怎能讓你和死人長在一起?雪君姐姐,她、她早已躺在棺材裏了!”

衛天元道:“不,不!她死了我也和她一起!”牙關打戰,說到後面幾個字,已是話不成聲。

上官飛鳳心痛如割,說道:“瞧,你的寒毒又發作,你再這樣,你會死的!”

衛天元心道:“我死了倒好。”但他已經說不出來了。

上官飛鳳把一顆藥丸塞入他的口裏,雙掌貼著他的胸口,只覺如觸堅冰,她咬牙忍受,運用本門的內功心法,將真氣輸入衛天元體內。

“衛大哥,你的內功造詣本來比我深厚得多,我知道你練過默運玄功的大周天吐納法,你試試意存丹田,凝聚真氣。”

衛天元毫無反應,好像業已麻木不靈了。

上官飛鳳一面替他推血過宮,一面說道:“那天你昏迷不醒,我只好將你背下山去,老王早已準備好一輛馬車停在山下,馬不停蹄的跑了兩天,方始擺脫追兵。我必須找個地方給你養傷,但追兵還在後頭,距離雖已拉長,停下來還是不行的。”

“幸虧老王給我出了個好主意。他知道這山上有座古廟,古廟早已荒廢,人跡罕至。他叫我把你藏在古廟養傷,他獨自駕車從另一條路逃走,引開追兵。

“此地是離開京師有三百多裏的荒山野廟,你是昏迷了三天三夜才醒的!

“目前雖然暫時擺脫了追兵,危險尚還未過。穆志遙手下能人甚多,萬一給他們查到這個地方,我一個人決計對付不了。衛大哥,你必須趕快好起來,才可以脫離險境!”

上官飛鳳費盡唇舌,無非想要衛天元振作起來,最少也得先有求生的意志!

哪知衛天元已是身如槁木,心似死灰。對她的苦口婆心,仍是毫無反應。

上官飛鳳給他推血過宮,可以察覺他根本就沒有默運玄功和她配合。

離開京師的時候,上官飛鳳是準備有足供兩人十天之用的糧食的,她煮了小米粥喂給衛天元吃,衛天元像個活死人一樣,粥是咽下去了,但卻是食而不知其味,一切任由上官飛鳳擺布。食物只能令他苟延殘喘,未能令他恢復一兩分生氣。

他連話也不說了。第二天如此,第三天還是如此。

第四天早上,上官飛鳳對他說道:“衛大哥,你一向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我問你,你究竟是要死還是活?”

衛天元這才開口說話:“我的軀殼活著,心早已死了。飛鳳,我不想連累你,你要走你就走吧!”

上官飛鳳銀牙一咬,說道:“好吧,衛天元,你既是這樣自暴自棄,那恕我也不能理會你了!”

她果然說走就走,天黑了也不見回來。

這晚月色很好,供桌上也有一盞上官飛鳳業已點燃尚未熄滅的長明燈。

衛天元整天沒有進食,身子好似虛脫一般,但奇怪的是,人卻比以前清醒了。

他不想求生,但生理上還是感覺饑餓。也不知是否饑餓的感覺,不太過度的饑餓,是令人腦袋特別清醒的。

衛天元當然不會仔細琢磨何以會比以前感覺清醒的原因,只在心裏想道:“聽老人說,臨死之前一刻是特別清醒的,莫非我現在就是如他們所說的回光返照吧?”

他有了一點氣力,抖抖索索從行囊中摸出一塊小石頭。

這塊石頭並不是什麽寶石,但在他心中的分量,卻比寶石還更珍貴。

小小的一塊石頭勾起他童年的回憶。

在他們屋後的山上,有一種石頭叫做乳青石,和雲南的大理石相似,石上常有天然的美麗花紋,有的像是山水畫,有的像是人物畫。小孩子最喜歡拾這種石頭來玩。

有一天他和姜雪君在山上找到形狀相似的兩塊石頭,更巧的是,石頭都有花紋,而花紋都像一只鳥兒,一只鳥兒較大,昂首振羽,一只鳥兒較小,樣子也似乎“溫柔”些。衛天元把這兩塊石頭戲稱為鴛鴦石,他自己要了“鴛石”,把“鴦石”給了姜雪君。那時姜雪君只是一個七八歲的小姑娘,還不懂“鴛鴦”的意思,他講給她聽,姜雪君便道:“好呀,元哥,我也是喜歡永遠跟你在一起的。既然鴛鴦是一對恩愛的鳥兒,至死也不會分開,那麽咱們就做鴛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