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夏乾雪夜入吳村(第5/8頁)
大家都一臉木然。黑黑道:“說不定他早已過去,未經過吳村。但很有可能是還沒有到。近來山路崩塌,很多路人難以通過,我們時不時會去山神廟附近看一眼,若有迷路的人就會指路下山。”
夏乾點點頭:“你們可以畫個牌子放在寺廟門口。”
“畫過警示牌,放在塌陷處了。村子的人都出去了,只剩下我們幾個。”吳白剛說完,卻聽見門響。
鳳九娘推門進來了,身後跟著一個人。夏乾擡頭,立即呆住了——
是曲澤。她穿著一身不算厚的襖,頭發淩亂,風塵仆仆的樣子。
二人對望,皆是吃了一驚。夏乾喉嚨哽住,不知說些什麽。在庸城時傅上星出了事,自己也算是沒打招呼逃婚出來的,如今卻在他鄉遇到了最不想見到的人。
水雲不解,看了看二人,大聲問道:“姐姐,你跟夏公子認識?”
鳳九娘看了二人一眼,呦了一聲:“看來是認識了。我早起出去采山菜,見這姑娘在村口徘徊。我見她手腳麻利,就讓她住著幾天幫我洗洗衣——”
“鳳九娘,你怎能讓客人做事?”黑黑驚訝道。
“她沒帶銀兩,住也不能白住。”鳳九娘冷哼一聲。
沒有銀兩?夏乾吃驚地看了看曲澤,她雙手凍得通紅,雙腳全濕。
“你是走來的?沒有雇車?”
曲澤柔和一笑,顯得疲憊異常:“夫人給過我錢,但我在碼頭丟了錢袋。如今還好是追上你了,否則真不知去處。”
夏乾望著曲澤,想問幾句,卻又不知從何問起。傅上星的事在他的腦中揮之不去,娶妻的事又無從說起。而曲澤竟然一個人走了這麽遠的路,也許是母親派遣她來跟著自己,也許是自願的。
曲澤雙腳皆濕,上面沾著些許泥濘。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她真的是一路走來的。黑黑趕緊帶她進屋換鞋襪,烤烤火,再回來吃東西。
趁著她離去的時候,夏乾放下筷子,從懷中掏出錢袋倒出最後一塊碎銀子:“她不是丫鬟,別讓她洗衣服。我們不會白吃住的。”
鳳九娘接過銀子,冷冷一笑:“這也只夠住一天的。”
夏乾生氣了,沒見過這麽不講理的人。一旁的吳白看不下去,道:“鳳九娘——”
“有你這個小孩什麽事?吃你的閑飯。”鳳九娘瞪他一眼。
所有人都安靜了,飯桌上只剩下咀嚼的聲音。一會兒曲澤回來,也在夏乾身邊落座悶聲吃東西,氣氛實在尷尬。
夏乾吃著菜,偷偷瞄著飯桌上的幾個人。鳳九娘、啞兒、黑黑、吳白、水雲……加上他和曲澤,一共七人而已。只剩下一些婦孺,也不知這村人都去做什麽了。
就在此時,卻聽得沙啞的聲音從屋外傳來,喑啞難聽,卻摻雜著笑聲:
大雪覆蓋東邊村子
閻王來到這棟屋子
富翁突然摔斷脖子
姑娘吃了木頭樁子
老二打翻肉湯鍋子
老大泡在林邊池子
老四上吊廟邊林子
老三悔過重建村子
老五天天熬著日子
是誰呀,是誰呀
是誰殺了他的妻子
夏乾和曲澤立即擡頭,臉色微變。
聽聞此聲,其他人神色如常,沒人說話。只有鳳九娘一摔筷子,怒道:“天天唱、唱、唱!她還當自己十七八唱著歌嫁人呢?也不照照鏡子!”
她說畢,咣當一聲推門而出。
幾個小輩低下頭去,水雲對夏乾低聲道:“是孟婆婆,鳳九娘的婆婆。鳳九娘的丈夫一個月前剛剛去世,孟婆婆近日神志不清。黑黑姐,你去看看,如果鳳九娘又打她……”
黑黑點頭,用碗盛了一些飯菜,匆匆出門去了。
夏乾嘀咕道:“她蠻不講理,你們為什麽這麽聽她的話?”
吳白嘆了口氣:“我和黑黑姐的母親早逝,是鳳九娘帶我們長大的。這些年她在村中忙裏忙外,大到祭祀、小到糧食看管,都是由她負責。”
而此時,遠處的歌聲停了。
夏乾放下筷子,皺了皺眉頭:“那位老婆婆方才唱的是山歌嗎?為什麽這麽古怪?”
曲澤咬了咬嘴唇,也道:“聽起來怪嚇人的。”
小輩們一聲不吭。夏乾不甘心,問道:“我們只是路過此地,日後山水不相逢,你們可以不必忌諱,和我們講講這山歌的事。”
黑黑嘆口氣,算是同意了:“這個山歌就是這個村子的來歷。我們聽著山歌長大,又纏著老一輩人講故事,才得知的。”
夏乾聽得此言,饒有興味地托腮道:“說來聽聽,不管真不真實,只當消遣。”
屋外見黑,似是烏雲又來了,遮了日頭。啞兒起身點亮油燈,屋內霎時明亮起來。眾人用餐完畢,都聚在桌子前。水雲從裏屋拉出了一個小箱子,裏面放著一些皮影小人,她將它們擺到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