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吉日良辰(第2/13頁)

“狂鞭”費真面容一片冰冷,目光直注前方,冷冷道:“正是!”

“銀鞭”白振心頭一跳,失聲道:“那四條大漢難道是‘諸神山莊’的門下?”

費真道:“不錯。”

白振呆呆地怔了半晌,卻聽“金鞭”屠良接口道:“那‘烈馬金槍’將自己一行人的捆索解開之後,用盡千方百計,竟仍然無法將他們救醒,他又急又怒,再轉身在那四條大漢屍身之上去搜尋解藥,這才發現他們四人身上,竟都藏有‘諸神山莊’的腰牌。此刻他遭此巨變,已變得心灰意冷,也不想去尋找那‘諸神山莊’理論,等到天明,那些鏢師一起醒轉,他便回到濟南,折變家財,賠了客人的紅貨。幸好他一生謹慎,絕不浪費,這些年來,生意又做得十分興隆,是以還有些許剩余,他便悄然洗手,準備安安分分地度此殘生,再也不想在刀口下討生活了。”

他一面說話,一面嘆息,亦不知是為了對“烈馬金槍”的同情,抑或是為了對自己的感慨。要知這班武林豪士,終日馳馬江湖,快意恩仇,在別人眼中看來,雖是十分羨慕,但在他們自己心中,卻又何嘗不羨慕別人的安適家居?只是此身一入江湖,便已再難脫身,縱有些人厭倦了江湖生涯,洗手歸隱,但他們恩怨未了,歸隱亦是枉然。有恩的人,千方百計尋他報恩,有仇的人,千方百計尋他復仇,甚至到他身死之後,恩仇還不能休止。

這些武林豪士的甘苦,當真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又豈是別人所能了解?

此刻“金鞭”屠良正是這種心境,但等到頭腦不復冷靜,胸中熱血上湧之時,他便又會將此種感慨忘懷。

臨沂城中,邊府門前,車水馬龍,冠蓋雲集,大江南北,黃河兩岸,來自南七北六十三省成名立萬的英雄豪客,不但早已將邊府以內的正廳、偏廳,甚至花廳一齊坐滿,就連廳前的回廊、庭院,亦都擺滿酒筵,但見宅內宅外,懸紅掛綠,張燈結彩,喜氣洋溢。薄暮時分,數十串百子南鞭,一起點燃,更使這平日頗為清冷的大街,平添了不知幾許繁華之意。

鞭竹之聲響過,華燈如海,霎時齊明,“萬勝神刀”邊傲天華服高冠,端坐堂前,不時發出洪亮豪邁的朗笑之聲,竟似比自己嫁女兒娶媳婦還要高興三分。此刻交拜天地已過,新娘已入洞房,新郎柳鶴亭滿身吉服,滿面春風,滿口諾諾,周旋在這些雖是專程而來為他道喜,但卻俱都與他素不相識的賓客之間。那“妙語如珠”的梅三思,在旁為他一一引見,自然不時引起陣陣哄堂大笑。

“荊楚三鞭”兄弟三人,一齊坐在正廳東首的一席上,“銀鞭”白振又已有了幾分酒意,只是在這滿堂武林成名豪客之間,舉止仍不敢十分失態。

華堂明燭,酒筵半酣,柳鶴亭轉回堂前正席,邊傲天一手捋須,一手持杯,面向柳鶴亭朗聲大笑道:“柳賢侄,你喜期良辰,老夫但有兩句吉言相贈。”

梅三思哈哈笑道:“師父這兩句話,不說我也知道。”

邊傲天含笑道:“你且說來聽聽。”

梅三思目光得意地四顧一眼,大笑朗聲道:“少打老婆,多生貴子。”

這八個字一說出來,當真是說得聲震屋瓦,滿堂賀客,再次哄堂大笑起來。

邊傲天沉聲叱道:“這是什麽話!”自己卻也忍俊不禁,失聲而笑。

於是華堂明燭,人影幢幢之間,便洋溢起一片歡樂的笑聲。柳鶴亭垂首而立,亦不知該笑抑或是不該笑。

哪知刹那之間,歡樂的笑聲竟然漸沉、漸消、漸寂,四下一片靜寂中,忽然回廊內,緩緩走進一個人來,緩緩走入正廳。“銀鞭”白振舉起酒杯,“嘿嘿”強笑兩聲,但一接觸到此人兩道冰冷森寒的目光,卻再也笑不出來。

輝煌的燈光下,只見此人身量頎長,步履堅定,一身長衫,潔白如雪,面上卻戴著一具獅鼻獠牙、猙獰醜惡的青銅假面。

一片靜寂之中,他一步一步,緩緩走入正廳,冰冷的目光,閃電般四下掃動,似乎要看穿每一個人心中所想的事。

滿堂群豪,雖然大多是初次見到此人之面,但有關此人的種種傳說事跡,近日卻早已傳遍武林。此刻人人心中不禁俱都為之惴惴不安,不知他今日來到此間,究竟是何來意?有何打算?

“萬勝神刀”邊傲天突地朗聲大笑起來,這笑聲立時便有如利剪斷布,快刀斬麻,將四下難堪的寂靜,一齊劃破。只聽邊傲天朗聲笑道:“又有嘉客光臨,更教蓬蓽生輝。”離座而出,大步向這雪衣銅面人迎去!

哪知這雪衣人目光冰涼,緩緩而行,竟似根本沒有聽到他的笑語,也根本沒有向他望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