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第2/3頁)

“阿枕,別在這吵,我要休息。”戚以潦嘶啞道。

章枕低垂著頭出去,他每哭一下,背上往外突的骨頭就顫一下,他是打手,戚家精心培養而成的護衛隊長,經歷過數不清的生離死別,承受能力卻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一再變差,差得需要依靠藥物才能撐下去。

病房的門從裏面打開,兄弟們紛紛關心枕哥,末了往病房裏偷看一眼,難過地彎腰喊:“戚爺,您節哀。”

門輕帶上。

誰也沒看見,病床上的人睜開眼睛,陰鷙可怖地盯著虛空,像是在盯一個滅他滿門的仇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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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枕沒給弟弟沒葬禮,學校那邊只知是身體不適,退學靜養。

弟弟的屍體就埋在蘭墨府後院墳場,埋在三哥為自己準備的墓地裏,這是章枕事後才告訴三哥的,他自作主張。

三哥提前出院回來,得知了這件事沒說什麽,也沒去墳場,而是吩咐所有人全世界各地地找人。

找的不是別人,正是章枕他弟。

章枕聽心理醫生說,現階段的三哥被自我防禦系統保護,逃避現實,活在自己制造的希望假象裏,外人最好不要去幹擾他。

所以章枕就不敢再和三哥提白白死了的事,他領命辦事,心境好了很多,不是他接受了,只因為他吃了一款藥,情感遭到了滯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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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以潦派人尋找愛人的第三天,岑景末登門拜訪。

蘭墨府上下都沒人招待他。

岑景末衣著很隨意,並不是來吊喪的,他一副見好友的姿態,細而挑的眼裏有輕散笑意:“茭先生呢?”

戚大捏起了拳頭,岑景末身後的人都拔槍。

戚二跟其他幾個沒外出的兄弟也持槍對準岑家人。

東城岑家失心瘋吧,跑來西城就算了,還來戚家的地盤撒野,要不是現在這個時期戚家有喪事,不能見血……

劍拔弩張時,岑景末看見了一個熟悉的人影,他文質彬彬地喚道:“章先生。”

章枕揮手讓弟兄們退下,他滿身中藥味:“太子爺有什麽事嗎?”

岑景末的雙手抄在風衣口袋裏:“我是在找你弟弟的。”

“太子爺既然來了這裏,想必是收到了什麽風聲,知道他已經不在了。”章枕深呼吸,三哥派人在查,動靜瞞得住外界,卻瞞不住圈內人,他料到會有人上門,沒想到岑景末是第一位。

“我家不吊唁,請回吧。”章枕下逐客令。

岑景末上唇的弧線抿直:“我來,是因為不信。”

“你不信什麽不信,我會沒事咒我弟弟死嗎!”章枕怒吼。

“章先生,你別誤會,我不是出言挑釁,”岑景末解釋道,“我是覺得,你弟弟有過人之處,受老天爺獨愛,他越過多少坎,就會得到多少……”

岑景末的聲音戛然而止,他看著不遠處院落裏的人影,第一眼沒認出是誰,第二眼才知道——那是長了很多白發的戚以潦,像個喪偶的老頭子。

“真死了啊……”岑景末呢喃了聲,陰惻惻地失笑,“搞什麽,茭先生,你這是……”

章枕一拳把他打倒在地,腳連踢了好幾下,每一下都用了十成力,勁風血腥兇狠。章枕心中那股被藥物壓制的負面情緒借機發泄了出來,他打完毫無還手之力,還陰陽怪氣半瘋的岑景末,消沉地轉身離開,腳步闌珊,背影蕭瑟。

岑家的人也和戚家的打在了一起。

岑景末躺在地上急促喘氣,胸口艱難起伏,茭白死了。

嗤,他竟然死了。

他怎麽會死?

連他都死了,那這世上還有什麽值得我觀賞研究的東西?

岑景末回憶了自己的兩輩子,帶著護衛們離去,一行人前腳剛走,沈家的車後腳就到了。

蘭墨府的人對沈而銨的態度還可以,他們見老大沒露面,就打電話問了問,得到批準才領沈而銨去後院。

沈而銨在後院待到天黑才離開,他走時,手上有幾個口子,都是剪刀剪的。

小剪刀他用了多年,頭一次這麽不順,把自己弄得一手血。

沈而銨站在車邊,回頭看茭白生活了最長時間,當作家的蘭墨府。

“而銨,人死不能復生,你要珍重。”譚軍勸慰道。

沈而銨斂去眼底的悲痛,冷嘲道:“我母親去世的時候,你也這樣想?”

譚軍僵住,他看了眼坐進車裏的青年:“而銨,總會過去的。”

沈而銨偏頭看窗外,茭白走了,走在他前面。

他生命裏最重要的那個位置已空,風雪往裏鉆,頃刻間凍成冰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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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後院的草地被鞋底踩趴,沙沙聲一路蔓延至一座新墳前。

墓碑的前面有幾只紙蜻蜓,用陳年老舊紙折的,蜻蜓的不同部位沾了血跡,弱小而淒美。

風一吹,蜻蜓全飛了起來。

戚以潦抓著墓碑,動作緩慢地蹲下來,又一點點坐到地上,他微仰頭,吐出一團苦澀的青煙,“我知道埋在這底下的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