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下樓的時候, 茭白冷不丁地聽到了打呼的聲音,他以為撞鬼,躺在床上的他身子都硬了。

正當他後仰頭去看戚以潦的時候, 發現……白貓耷拉著眼皮,沾著血跡的嘴微微張開。

“呼嚕……呼嚕……”

酣聲是從它嘴裏發出來的。

不響, 很小聲。

像趴著蹭在主人懷裏,舒服到不行,卻又撒著嬌。

茭白驚到了,這貓吐了一身血, 脖子上的鐵絲也已經深深勒進它皮肉裏了, 怎麽還能睡?

好友的頭像反射當事人的內心。

貓這反應讓茭白意識到,戚以潦此時的心情應該很不錯。

於是茭白趁機提了一句先前提了一半的話:“戚董,您為什麽要我在佛堂給您讀書啊?”

電梯門上映著戚以潦帶笑的面龐:“佛堂那個地方啊……”

他的音調拖了拖,不會讓人不耐煩,只會被勾起好奇心,卻又畏忌他舉手投足間的威勢與氣場不敢催促。

“有益於靜心養性, 適合聽讀。”戚以潦透過電梯門跟床上的人對視, 和藹地為他講解知識,“尤其是在夜間。”

茭白:“……”

床杆上多了只手, 一片陰影落下來時, 他看見了戚以潦依舊泛著血色, 卻沒那麽多惡煞的眼眸。

“叔叔聽讀的時候,會有一點無傷大雅的小喜好,有沒有嚇到你?”戚以潦的語調十分溫煦。

茭白沒說話。

戒尺是小喜好?訓誡是小喜好?

你是變態, 你說了算。反正老子不能嚇到就對了。怕也要藏起來,用作的方式掩蓋過去。

同時還得讓這位老變態知道,他在掩蓋。

好滿足對方捕獵者的爽感。

“沒有就好。”戚以潦的喉間震出笑聲, “叔叔知道,小白和其他孩子不同。”

話音未落,他就直起身,將床推出電梯,腳步散漫而優雅:“多看些書吧,你的詞匯量太少。”

“詞匯量”這三字讓茭白想到了姜焉,他在走神,床不知何時停在很像手術室門前的長廊上面。

茭白一仰頭,發覺兩手搭在床頭的戚以潦在俯視他。

逆著光,面部暗冷。

“我的詞匯量是少。”茭白自慚形愧,“要多讀讀書。”

戚以潦繼續走:“不要灰心,我教你一遍,你就掌握了,以你的學習能力跟悟性,你會有很大的進步空間,明天我讓柳姨給你拿幾本,你先看著。”

“行。”

茭白癱著,嵌在頭頂墻壁上的那些燈在他視野裏擦過,一點熱度都沒感受到,他還蓋著被子,依舊覺得冷。

不知道是不是尾椎的舊傷引起的,受凍就很不好受。

“你在我這養傷,看點書能打發時間,也能提高你的知識面。”戚以潦將床推進客房,安置在原來的位置,之後就沒有什麽動作,也不出聲。

猶如一個很有耐心的家長,給孩子足夠多的時間認清現實。

白貓還在打呼,說明貓主子的情緒維持原樣,起伏不大,並沒有從晴轉陰。

茭白得心裏冒出一個微妙的猜想,白貓的威脅,警告,痛苦流淚,虛弱求救不是針對他的,是對著每個人。

每個出現在它主人世界的人。

只不過它主人把它關得很隱秘,別人都感受不到它的存在,只有茭白是它主人的好友,看見了它。

——它將他視為救命稻草,最後的希望。

茭白回神,他抿了下唇,露出虎牙:“戚董說的是。”

戚以潦的眼神有一點怪:“小白,你比‘締夜’那時候懂事多了。”

茭白笑容明烈:“人總要學會長大。”

“那就好好長大。叔叔期待你的表現。”戚以潦體貼地給他拉好被子,“晚安。”

門一關,茭白嘴邊的弧度就沒了。一個好友一種性情,策略也要跟著調整。

他不能像對著沈寄那樣,挑釁戚以潦,直呼其名,在對方接近時亮出一身刺,把對方紮一手血。

指甲抓啊撓啊就更不可能了。

他都想象不出來。

茭白理了理戚以潦身上的幾個信息。佛堂,母親,原版英文書籍,讀書,戒尺,佛經……

這幾點能組合成很俗套,也很狗血的情節。不少漫畫裏就有類似的,看著爽,不能代入或深究,那太可悲。

上一代人的扭曲,下一代人的變態。

凡事有因有果。

似乎戚以潦這個人變得透明了一點點。

不是很難搞定。

茭白想到這都不好意思吹批下去了,戚以潦不難搞定個屁。

就說那第三十二頁,他才讀了一小半,太難了。

茭白很擔心,以後他在搞戚以潦活躍度的時候,一樓那一整面墻的各國語言手抄本都會出現在他手上。

英文的還只是不認識生僻詞,其他的能磕磕巴巴地在心裏默一默,試著讀出來,法文德文俄文什麽的,在他眼裏就只有一個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