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伏擊(第2/18頁)

耽擱了這許久,月亮已掛在中天,令狐沖來到陡坡之下,站定了靜聽,竟無半點聲息,心想:“若不是我親眼見到魔教教眾埋伏在側,又怎想得到此處危機四伏,兇險無比。”慢慢走上陡坡,來到雙峰夾道之處的山口,離開魔教教眾埋伏處約有裏許,坐了下來,尋思:“魔教中人多半已見到了我,只是他們生怕打草驚蛇,想來不會對我動手。”等了一會,索性臥倒在地。

終於隱隱聽到山坡下傳來了腳步聲,心下轉念:“最好引得魔教教眾來和我動手,只須稍稍打鬥一下,恒山派自然知道了。”於是自言自語:“老子生平最恨的,便是暗箭傷人,有本事的何不真刀真槍,狠狠的打上一架?躲了起來,鬼鬼祟祟的害人,那是最無恥的卑鄙行徑。”他對著高坡提氣說話,聲音雖不甚響,但借著充沛內力遠遠傳送出去,料想魔教人眾定然聽到,豈知這些人真能沉得住氣,竟毫不理睬。

過不多時,恒山派第一撥七名弟子已到了他身前。

七弟子在月光下見一名軍官伸張四肢,睡在地下。這條山道便只容一人行過,兩旁均是峭壁,若要上坡,非跨過他身子不可。這些弟子只須輕輕一縱,便躍過了他身子,但男女有別,在男人頭頂縱躍而過,未免太過無禮。

一名中年女尼朗聲說道:“勞駕,這位軍爺,請借一借道。”令狐沖唔唔兩聲,忽然間鼾聲大作。那女尼法名儀和,性子卻毫不和氣,眼見這軍官深更半夜的睡在當道,情狀已十分突兀,而這等大聲打鼾,十九是故意做作。她強抑怒氣,說道:“你如不讓開,我們可要從你身子跳過去了。”令狐沖鼾聲不停,迷迷糊糊的道:“這條路上妖魔鬼怪多得緊,可過去不得啊。唔晤,苦海無邊,回……回……回頭是岸!”

儀和一怔,聽他這幾句話似是意帶雙關。另一名女尼扯了扯她衣袖,七人都退開幾步。

一人悄聲道:“師姊,這人有點古怪。”又一人道:“只怕他是魔教的奸人,在此向咱們挑戰。”另一人道:“魔教中人決不會去做朝廷的軍官,就算喬裝改扮,也當扮作別種裝束。”儀和道:“不管他!他不再讓道,咱們就跳了過去。”邁步上前,喝道:“你真的不讓,我們可要得罪了。”

令狐沖伸了個懶腰,慢慢坐起。他仍怕給儀琳認了出來,臉向山坡,背脊對著恒山派眾弟子,右手撐在峭壁之上,身子搖搖晃晃,似是喝醉了酒一般,說道:“好酒啊,好酒!”

便在此時,恒山派第二撥弟子已然到達。一名俗家弟子問道:“儀和師姊,這人在這裏幹甚麽?”儀和皺眉道:“誰知道他了!”

令狐沖大聲道:“剛才宰了一條狗,吃得肚子發脹,酒又喝得太多,只怕要嘔。啊喲,不好,真的要嘔!”當下嘔聲不絕。眾女弟子皺眉掩鼻,紛紛退開。令狐沖嘔了幾聲,卻嘔不出甚麽。眾女弟子竊竊私議間,第三撥又已到了。

只聽得一個輕柔的聲音道:“這人喝醉了,怪可憐的,讓他歇一歇,咱們再走不遲。”令狐沖聽到這聲音,心頭微微一震,尋思:“儀琳小師妹心地當真良善。”

儀和卻道:“這人故意在此搗亂,可不是安著好心!”邁步上前,喝道:“讓開!”伸掌往令狐沖左肩撥去。令狐沖身子晃了幾下,叫道:“啊喲,乖乖不得了!”跌跌撞撞的向上走了幾步。這幾步一走,局勢更是尷尬,他身子塞在窄窄的山道之中,後面來人除非從他頭頂飛躍而過,否則再也無法超越。

儀和跟著上去,喝道:“讓開了!”令狐沖道:“是,是!”又走上幾步。他越行越高,將那上山的道路塞得越死,突然間大聲叫道:“喂,上面埋伏的朋友們留神了,你們要等的人正在上來啦。你們這一殺將出來,那可誰也逃不了啦!”

儀和等一聽,當即退回。一人道:“此處地勢奇險,倘若敵人在此埋伏襲擊,那可難以抵擋。”儀和道:“倘若有人埋伏,他怎會叫了出來?這是虛者實之,實者虛之,上面定然無人。咱們要是露出畏縮之意,可讓敵人笑話了。”另外兩名中年女尼齊聲道:“是啊!咱三人在前開路,師妹們在後跟來。”三人長劍出鞘,又奔到了令狐沖身後。

令狐沖不住大聲喘氣,說道:“這道山坡可當真陡得緊,唉,老人家年紀大了,走不動啦。”一名女尼喝道:“喂,你讓在一旁,給我們先走行不行?”令狐沖道:“出家人火氣別這麽大,走得快是到,走得慢也是到。咳咳,唉,去鬼門關嗎,還是走得慢些的好。”那女尼道:“你不是繞彎子罵人嗎?”呼的一劍,從儀和身側刺出,指向令狐沖背心。她只是想將令狐沖嚇得讓開,這一劍將刺到他身子之時,便即凝力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