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劫富濟貧(第4/17頁)

他本將要踏上棧道的右腳在空中一滯,悻悻收了回來,心頭沮喪至極。他自出生以來,心中想要習武的念頭從沒有一刻如這般強烈地湧了上來。

林青乍遇勁敵,精神一振,借踏步之際調整步伐。以他的見識,深知高手對決時不但天時地利皆足可影響勝負,戰略的選擇亦是至關重要。那青衣人占據險要,以逸待勞,已贏得天時地利,自己唯有在戰略上突出奇兵,才能扳回均勢。

兩人相距十丈,按林青的速度,約二十五六步後便可來到青衣人面前。他起初腳步極緩,後來徐徐加快,看那勢道,等沖至青衣人身前時,正是他身體機能隨著腳步移動逐漸趨於巔峰之時。

青衣人顯然也料不到林青一語不發,徑直出手。他仍保持著氣定神閑、魂遊外物的樣子,但身體卻驀然沉下半分,似欲隨時虎躍而起。他一頭青白相間的長發本已隨著山風舞動,此刻卻詭異地直立而起,渾如張扇。

林青來到青衣人面前十五步,忽然毫無預兆地停步。他全身繃緊的肌肉刹那放松,忽眼望青天白雲,猶如看風景般悠悠一嘆:“相見不歡,爭如不見!”

青衣人原本蓄勢待發,做好了硬拼一記的準備。在這窄窄的棧道上交手,正可謂是狹路相逢勇者勝,由不得半分退縮。誰知林青說停就停,仿佛一柄刺破天穹的寶劍乍回鞘中,而且收得不帶半分勉強,渾如出劍一揮原只為了隱匿光華,留待下一劍的破碎虛空!

青衣人心神大凜。他是天下有數的高手,自然知道似林青這般鋒芒乍現即收,需要何等的功力!他暗忖暗器王林青這些年名滿江湖,果有非常之能,可仍是保持坐姿,頭也不擡,嘶聲一笑:“相見原就是為了別離!”

他的語音喑啞低沉,偏偏又字字鏗鏘,如銹石磨刀,每一個音節都重重擊在人的心坎上。那詭異難言的聲音伴著山風吹入小弦的耳中,不由讓他打了一個寒噤,目光眨也不眨地望著林青。

林青仿佛並未感覺到青衣人的威脅,朗然大笑:“原來兄台等我,便只為了送別?”

青衣人似是低低嘆了一聲,一字一句道:“與林兄之會,期待良久!”他終於擡起頭來,一雙如野獸獵物般的陰狠眼神炯炯鎖緊林青。

林青微微一笑,一探手已將背後所負的包袱擎在手中。他緩緩解開包裹中的藍布,露出那一柄名動天下的偷天弓。青衣人銳利的眼中閃過一絲狂熱,若滿足、若欣然、若畏懼、若期待地從喉間憋出幾個字:“偷天之弓煉成數載,卻一直少現江湖,如今終於被我見到了!”

林青偷天弓擎在左手,右手又從包袱中抽出一支羽箭,隨隨便便地扣在弓弦上,卻不張弓蓄勢,含笑道:“遇見好對手,小弟自當弓箭齊備,以示對兄台的敬意。”氣氛雖已劍拔弩張,但看林青神情輕松,意態從容,卻是半點也無大戰前的緊張。

在此情形下,青衣人原本占據的天時地利已被林青利用動靜相間的步法破去,而這距離的拉近其實也極有講究——稍近幾步箭力雖強,但難以再生變化;稍遠幾步箭力稍弱,青衣人更可在羽箭飛至中途時移形換位。此刻兩人相隔十五步之遠,青衣人雖未亮出兵刃,但勢不能一攻而至十五步之遠,若要前撲,首當其沖便要面對偷天弓強力一擊,縱是以那青衣人之能,亦不敢貿然相試,只能靜待林青先行出招,主動權已全落在暗器王手中。

青衣人又驚又佩,不由心中暗悔,剛才本應趁林青前行時提前作出判斷,保持自己攻擊的最佳距離。不過剛才在林青前沖之時,任何人都以為他會直撲而來,以逸待勞原是最佳的選擇。何曾想林青不過是虛張聲勢,刹那間主客易勢,反令那青衣人進退難當,攻守失據。這其中不但隱含著林青身經百戰的經驗、精妙的戰略,更是提前預測到敵人的心理,方才一舉占得先機。小弦旁觀者清,將雙方對戰的變化看在眼裏,雖懵懂難解,卻已隱隱有會於心。

兩人在棧道上凜然對峙,看似誰也不敢先行出招,以防被對手所乘。但林青與青衣人心裏都明白:是攻是守全掌握在林青手裏,青衣人唯有亦步亦趨,先苦苦防守靜待出手時機,只要能安然破去林青蓄勢待發的第一箭,余下便全憑武功而決了。但此局面之下,青衣人雖還未現敗勢,但體力耗費卻是遠勝林青,難以久持的。

林青亦有顧忌,他雖隱占上風,有把握在青衣人力竭時一擊必殺,但對於這等頂尖高手來說,縱然力竭亦是在數個時辰之後。他巧妙地造成目前這個局面,就是要引青衣人沉不住氣後倉促出手,從而尋隙勝之。但看來對方亦知貿然進攻敗面居多,寧可嚴守門戶、靜待時機。而追捕王梁辰則隨時可能會出現,小弦無人照顧,自己勢不能這般一直對峙下去,只能伺機冒險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