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 燕王篡位(第6/20頁)

傅翔聽他說“這會兒命不該死在這農舍裏”,意思是生命隨時可能死於其他時間、其他地點,不禁聞之心酸,便安慰道:“兄弟,你服了我的治傷良藥,死不了啦。我且打聽一下鐵大人的部隊此刻在何處?”那士兵掙紮著要拜謝傅翔救命之恩,傅翔伸手將他按住,道:“不忙起身,你先答我問題。”那士兵道:“鐵大人的部隊離此已經好幾晝夜,想來定已到了濟南城。小哥兒,你要尋鐵大人的部隊作甚?”

傅翔暗中計較:“聽起來不但鐵鉉已到了濟南,只怕燕軍很快就要追到。鐵鉉帶著的是殘兵敗將,燕軍則是剛破京師的勝利之旅,這濟南城未必能守得住。我要盡快趕到濟南,救鐵鉉突圍,把這位難得的忠義好官送到安全之地。”

那士兵見傅翔不答,正要再問,傅翔已喃喃自語道:“我要去救鐵鉉。”那士兵聽了,不禁呆住了,想說什麽但沒說出來,只在心中暗問:“千軍萬馬的戰場上,你一個人如何救鐵大人?”

傅翔又從地上揀起兩只水袋,將那士兵拖到外間躺好,將內間的門關緊,讓那血腥味和屍臭隔離在內室裏。這麽做感覺上似乎略佳,便從掮袋中掏出一包幹糧,有幾塊烙餅、幾個炊餅,又從腰間解下水囊,耐著性子喂那士兵吃了半張烙餅。那年輕士兵肚中落了五谷便有了生氣,緩緩爬起來,跪拜救命之恩。

傅翔為他點了幾個穴道,確保傷口不再流血,還將一包幹糧和清水都留給了他,又留下兩顆藥丸,道:“也是有緣在此相遇,你每日再服一丸,兩日後當可行動,好生掙紮著離此戰場,回家去吧。”那士兵噙著淚水道:“小人老家離此地不過八十裏路,四年往來都是戰場,幾場大火下來,那裏還有什麽家?這回小哥您救了俺,小人若挨過這次不死,還是要去尋鐵大人歸隊的,下回死在那裏就不知道了。不然怎麽著?”

外頭的狂風沙漸漸弱了下來,傅翔離開了那血腥味令人作嘔的農家,冒著漫天黃沙向濟南城疾奔而去。他心中充滿了哀傷,這四年的戰爭裏,不知多少人成了像方才農舍中那些腐爛生蛆的屍首,命喪黃土魂魄無歸處?又有多少家園在戰火中如那兵士的老家一般被夷為平地?傅翔想到那死裏逃生的年輕士兵,他逃得了這一次,除了再歸隊投入打仗,竟然走投無路,只這條年輕的生命在這亂世裏終不知何時何地死於何人之手罷了。想著想著,不禁喟然長嘆。

傅翔把身上的幹糧和清水都給了那年輕士兵,自己必須盡快找到一個人家補充必需品,再不就日夜兼程,一口氣奔到濟南。但一路上居然沒有碰到一個行人,也沒看到一個人家或店鋪是開門的。基本上,這條通往濟南的官道已成為一條死道,毫無生氣。傅翔心想:“看來要想在路上尋個人家或店鋪打尖,是沒指望了,只不知天黑前趕不趕得到濟南?”

於是他提起真氣,施展開最上乘的輕身功夫,加速向前疾進。在漫天飛沙之中,只見一條灰影滾滾而行,當真比得上駿馬疾奔。難得的是一個時辰疾行下來,他氣不喘、面不紅,只如禦氣飛行一般,身法無比的輕松平穩,絲毫沒有減慢。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風沙也漸漸停了,官道兩旁的景物逐漸可以分辨,只見左邊隔著一條小河是一片荒廢的良田,右邊隔著一排樹林是一幢幢的農家,卻見田畦縱橫,地無莊稼,農家窗門緊閉,不見炊煙。

傅翔有些急了,便又加快了腳程,此時他的輕功已近驚世駭俗的速度,四下如有武林中人瞧見,只怕要高聲驚呼了。這時他腳下的官道沿著一片茂林向左彎去,他奔過一段長彎,昏暗的暮靄之中終於望見濟南城的影子。

就在此時,他也看見一縷炊煙從林子後裊裊升起,心中暗喜:“終於見著人家了。”他放緩了腳步,瞧見路邊林子中有條小路,便飛身落在小路上,穿林而入。

前行了百十步,便聞到燒烤食物的香氣,傅翔大半日沒有進食,連忙循香味轉到林後。只見一片黃土夾著青草的空地上,一棵合抱的大樹下蹲著兩個叫花子,一個面黑的瘦子正在臨時搭建的土爐裏烤紅薯,另一個一臉精明相的漢子用鐵叉叉著一只兔子在火堆上燒烤,烤一會又用一支小刷在破碗中蘸些醬汁,塗在兔子身上,繼續翻烤,香氣四溢。

傅翔本就餓了,聞著紅薯的甜香及烤兔肉的肉香,不禁垂涎三尺,便上前拱了拱手道:“兩位大哥請了。”那黑瘦子翻了翻眼睛,瞪了傅翔一眼道:“趕路的,想討些吃的?”傅翔原覺開口討食有些不好意思,瘦子倒是體貼,主動說了出來,連忙道:“不錯,是我一路趕得急,也沒個打尖的地方,聞得兩位大哥燒烤得香氣四溢,便聞香而來了……”那瘦子笑道:“老弟你倒好,討食討到叫花子這裏了,那還有什麽不好的!咱這裏有十來個紅薯,包大人那邊好大一只野兔,足夠咱們三人飽餐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