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神農試藥(第5/20頁)

丁爾錫聞言,立刻走到王金豐面前,長揖到地道:“金豐兄,多有得罪,尚請包涵。今後咱們生意上可以好好談一談,好比玉石寶石的買賣,丁家主外,金豐兄與其他幾位同業主內,咱們來個聯營,把生意做大,從南陽走到大江南北,從南陽走到西域諸國,豈不是好?”

那王金豐聽到這話,心中的氣憤早已拋到九霄雲外,對丁老爺子的度量及見識油然而生欽佩之意。只是欽佩之心一起,慚愧之情便隨之而來。想起自己居然仗著是知府大人的內親,又練了幾年把式,就到人家私宅裏綁人,行為有如土匪,便紅著臉不住點頭作揖,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傅翔和阿茹娜見這兩人臉上血跡猶在,卻已化幹戈為玉帛,不禁對那鐵鉉甚是佩服。傅翔心想:“朝廷有鐵大人這樣的好官,實是天下百姓之福。”阿茹娜則想:“但願天下各族確能如鐵大人所言,大家和睦相處,不再爭戰。”那南陽府的祁知府卻暗道:“這鐵鉉從山東來到河南,在我的轄地上管事,大剌剌地便如處理他的家務事一般,實在可惡。不過他三兩下便把火爆的小舅子擺平服氣,倒也有些本事。”

鐵鉉見此事的結果是兩相歡喜,心情更佳,便對傅翔道:“還沒請教小哥的大名。”傅翔道:“小可方福祥,這一位是烏茹女大夫。”他指著阿茹娜介紹,接著道:“鐵大人處理這場族群械鬥,舉重若輕,爭執兩造無不心悅誠服,在下好生欽佩。”

鐵鉉連忙拱手道:“原來是方兄弟,多謝適才出手相護。鐵某雖姓鐵,頭殼顏面可不是鐵打的,若非兄弟你接住那兩顆飛石,鐵某早就頭破血流了。”

王金豐聽到這對話,方才消退的怒氣又回到胸中,暗道:“好啊,原來這小子不是鐵大人的隨從,你憑什麽插手管咱們的事?接了俺的飛蝗石還打傷俺,小子你橫啊!”但他馬上想到,傅翔反手擲回的飛石疾如流星,準如神箭,自己閃避都來不及就已被打傷,便泄氣了。他用力哼了一聲,喃喃自語道:“看在已經和丁老頭和解的分上,你這小子得罪俺,俺就大人大量不計較了。”

鐵鉉對祁奐拱手道:“祁太守,鐵某便借貴府紙筆,寫一封奏請褒揚的文書,立時便請劉侍衛他錦衣衛的同仁派快馬急送京師。”那劉侍衛應諾了。

傅翔道:“原來劉侍衛您是錦衣衛?”劉侍衛道:“小的原在京師錦衣衛當差,這回侍候鐵大人到山東任新職。方才那個姓沙的回回說,他的親哥哥沙九齡在錦衣衛當官,此話確實沒有錯,沙九齡是章逸章指揮新組成的錦衣衛成員。”

傅翔一聽到章逸兩字,忍不住問道:“章逸章指揮?他是在下舊識,不知他新組了什麽錦衣衛?”那劉侍衛道:“這事問我可問對了人。章指揮奉欽命召募了幾位新錦衣衛,除了沙九齡原是龍騰鏢局的鏢頭外,於安江是我原先的上司,另外一個姓朱的原是丐幫的紅孩兒,還有一個叫鄭芫的女錦衣衛,在南京喚作锺靈女俠。他們個個武功高強,在京師做了幾樁大快人心的事,很得好評呢。”

傅翔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暗道:“芫兒做了錦衣衛?這是怎麽一回事?”

鐵鉉便要和知府祁奐去府衙寫奏章,他再次向傅翔和阿茹娜道謝:“兩位與鐵某萍水相逢,蒙方小哥出手相護,這分情義鐵某銘感於心。異日有緣再見,鐵某必當泉湧以報。”

他說這話一方面是感激之語,一方面也流露出鐵鉉對自己未來的前途充滿了信心,隱約道出來日再見時,自己必已發達,有能耐好好報答今日之情;所謂“杯水之恩,泉湧以報”的意思。然而鐵鉉和傅翔此時都萬萬想不到,他們這一見如故、互有好感的兩個好漢子,後來再見面時卻完全不是鐵鉉所想的樣子。

南陽臥龍崗是東漢末諸葛亮躬耕讀書的舊地,魏晉時在草廬處建了祠堂,紀念這位預見三分天下,輔助昭烈帝兩代,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偉人。延佑四年,元仁宗命中書平章政事與翰林合議,將這古祠命名為“武侯祠”。

天色漸晚,遊人漸去,武侯祠外林木森森,後院便見草廬,廬邊不遠處有棵古柏,高達十數丈,相傳是諸葛孔明手植。祠內外有自漢代以來的文人所留下的詩文碑刻,其中南宋嶽飛於紹興戊午秋夜宿此祠所書的〈出師表〉尤其珍貴。

傅翔和阿茹娜在祠堂裏外流連盤桓了一個多時辰,這時坐在古柏旁的巨大石塊上,石後兩棵山茶花開得熱鬧。兩人默默望著臥龍崗遠近的林木和天邊的暮色,遲遲不肯離去。

過了一會,暮色漸漸隱入昏暗和迷蒙之中,四周愈來愈靜,遊人已經盡離。武侯祠院裏,就只剩下一個管事的道士搖著一柄羽扇,正在四處巡視。時節已過立冬,他還搖扇,大概自以為是武侯孔明的遺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