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神農試藥(第2/20頁)

另一桌的兩人也被窗外的情形嚇了一大跳,那個後生道:“鐵爺,您瞧這是怎麽回事?”那中年官人瞧了一會,低聲道:“怕是暴民要生事。”這時街心的鼓噪之聲更響了,陸續聚集的民眾也更多了,一陣夾著歡呼的喝叫聲中,先前沖進那間玉鋪的十幾個壯漢,用粗繩綁了三個人,從鋪裏拖出來。

那三人為首的是一個花白須發的老人,穿著一身寶藍色的綢衫,眼凹鼻隆,看上去似乎不是中土人氏。另外兩人一個是中年貴婦人,耳上及胸前都掛戴著翠玉飾物,另一個年輕的少年人,一面掙紮,一面破口大罵。

那三人都被綁著拉出來,群眾的情緒立刻高漲起來,有人開始叫打。前面幾人大喝道:“奸商,跪下!”眾人跟著吆喝。阿茹娜在傅翔耳邊道:“帶頭的不過二十幾人,其他全是跟著起哄的閑雜人等。”人群中又起了一陣鼓噪,有人叫道:“官兵來了,官兵來了。”

樓上四人居高下望瞧得清楚,那街盡頭的衙門處,一名軍官騎著大馬,帶了數十個士兵小跑步趕了過來,隊伍後面跟了一頂棗紅頂的轎子,四個得力轎夫擡得行走如飛,不一會都到了人群前。那軍官停在馬上瞅著群眾鬧事,並不制止。

這時群眾中帶頭的有人叫道:“韃子奸商,韃子奸商,打啊!”便有人沖上前去,掄起拳頭就往那三個被綁者打下去。

樓上那後生見狀大怒,叫道:“當街私刑,還有王法嗎?”起身一個箭步跨到窗邊,便要躍下。那官人伸手制止道:“且住,你不見知府到了嗎?先看知府如何處置。”

傅翔見那後生一個箭步跨出,便知他練了一身外家功夫,大約是那鐵姓官人的隨身侍衛。轉目再看那街心,只見那頂大轎門簾掀處,一個蓄著山羊胡的官員走下轎來。那鐵姓官人居高下望,一瞧他的服飾,便暗道:“四品地方官,該是南陽知府祁奐吧?”那官員一出現,一些閑漢便紛紛退後,讓出一片空地來,等候知府大人說話。豈料那知府一言不發,只背手靜觀。

人群前面帶頭的壯漢對那三個被綁者一陣拳打腳踢,那少年叫得兇也挨得重,一下子就被打得頭破血流,嘶啞不能成聲。那婦人早已昏了過去,只剩下那外族老人一聲不響,默默挨著拳腳,卻仍然倔強地跪在地上沒有倒下。

這時,那玉鋪後方忽然冒出二十幾個穿著回族和蒙族衣服的壯漢,人人手持刀棍,一路沖過來。為首一人是個回人,雙手揮著一柄樸刀,大聲喝道:“王金豐,光天化日之下,你糾眾施暴,還有王法麽?”

傅翔暗道:“不好,要族群械鬥了。”那鐵姓官人見到樓下形勢愈發險惡,而地方官仍然負手不管,頗覺不解,正要交代侍衛有所動作,樓下情況又有變化了。只見那幫帶頭沖進玉鋪綁人的十幾人,各自從腰間掏出了兵刃,為首的幾人沖向那群回人和蒙古人,見人就砍殺。一時之間,街頭上血肉橫飛,一些跟來起哄的閑漢一看情形不妙,已經有人轉身就逃,脫離現場。

那為首的回人矯捷力大,雖然沒有高明武功,但一柄樸刀使得虎虎生風,一直沖到那三個被綁者的面前,對那老者道:“丁老爺,俺來遲了。”那老者面上血肉模糊,瞧不真切,但聽聲音可以辨出,他費力地用嘶啞的聲音回道:“沙老弟,多謝你……”

那抓人的頭兒一手牽著綁住老者的繩子,一手指著姓沙的回族漢子道:“你他媽一個死回回,憑什麽在咱們的地方耀武揚威?姓沙的,你是活得不耐煩了?”那姓沙的回回一橫樸刀,回罵道:“王金豐,你仗著官府裏的裙帶關系給撐腰,就無法無天了?告訴你,我沙某的親哥哥沙九齡在京師幹上了錦衣衛,誰怕誰?”

一提“裙帶關系”,那四品官員立刻就有反應了,突然發話道:“這批化外之民,竟敢在我南陽府鬧市裏動刀槍,全給我拿了!”那騎在馬上的軍官一揮手,厲聲喝道:“把這批回回和蒙古韃子全都抓下帶回審問!”

這時,一句清亮的喝聲:“住手!”發自街角的酒樓之上,只見三樓窗戶邊站著一個清臒的中年人,雖著便服,但神情及口吻卻有官威。樓下眾人被這一聲“住手”鎮住了一下,但隨即又恢復了嘈雜。那四品官員仔細看了一眼,卻不識得那個中年官人,他對軍官使了個眼色,那軍官便大聲道:“那裏來的狂徒,竟敢阻撓公幹。張二、梁大,你倆上樓去抓他下來。”

那肇事的頭兒王金豐大笑道:“軍爺不勞你們,看俺的!”忽地雙手連揮,對準窗口一連串發出十枚飛蝗石。樓上那後生侍衛叫聲不好,抓起一張木凳擋在鐵姓官人前,啪啪數響,擋住了幾顆飛石,木凳也被打斷了,但仍有兩顆飛石沒能擋住,直向鐵姓官人臉上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