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蒙古大夫(第6/21頁)

燕王一搖銀鈴,那名侍衛捧著一盤黃金元寶進來侍候。燕王道:“胡相公遠道來到燕京,展神醫之技惠我城民,俺沒啥文雅玩意兒送你,就送你黃金百兩,一則壯你行色,再則燕京城裏多有名貴藥材,老弟可以多買些好藥材帶在身邊,救治更多病人,豈不是好?”

胡濙聽燕王如此說,不敢謙辭,只得長揖拜謝:“王爺仁心慷慨,晚生拜領之後定當用於救病濟人,為王爺廣積功德。晚生告退,盼異日有緣,能為王爺效勞。”燕王大喜,便命侍衛帶領胡濙與燕王府內專職的名醫相談。

胡濙辭出燕王府正廳,隨著侍衛穿過長廊,長廊兩面掛滿各種兵器,在天光明暗之中顯得森然。走出長廊,迎面是一座極華麗的大廳,裏面各種樂器按演奏班子的規矩陳放,正前方一個雕工精美的楠木戲台,台前擺滿了盆花,雖在室內,竟有一番萬紫千紅的錦簇氣象。

那侍衛見胡濙面露驚色,便笑道:“燕王府原是前朝皇宮,這些排場也由老管事的內宮保留了下來。”胡濙道:“看來蒙古皇帝在中原待久了,生活習慣漢化得厲害呢。”那侍衛笑道:“享樂這回事,當然還是漢人的玩意兒有趣得多。”

走過大廳,便到了左右兩排精美的廂房,包圍著一個天井式的小花園,前後左右種了四棵姿態極美的老樹,分別是桃、石榴、桂及梅。樹雖老而蒼勁,石榴花卻開得火紅,這布置恰是春夏秋冬每一季都有一棵樹花兒盛開。

這時左前方迎面走來兩名侍女,侍候著一個中年婦人要往內廳走去,婦人身邊一個身著官服的年輕人正一面走,一面向婦人稟報事情。帶引胡濙的侍衛立刻停下身來,胡濙也跟著停身,依稀聽得那年輕官員道:“……南京那邊舅爺請夫人放心,二公子一切無恙……”胡濙聽到南京兩字便留上了神,但那年輕人看到自己這個陌生人,話便戛然而止。

帶引胡濙的侍衛向那婦人躬身道:“王妃萬福。王爺要小人帶這位南京來的胡相公,去和王府中的曾禦醫一談。胡相公,見過王妃。”那婦人對侍衛微笑答禮。侍衛又指著那個年輕官員道:“這位馬總管……”那年輕人已滿面笑容,拱手自我介紹道:“敝人姓馬名和,胡相公便是一針讓洪家嬰兒起死回生的神醫?幸會,幸會。”

胡濙見這馬和身材頎長,面貌英俊,氣宇軒昂而態度十分誠懇,不禁大生好感,連忙回禮道:“見過馬總管。敝人昨日僥幸救了一個嬰兒,卻沒有鄉親們傳說的那麽神奇,這‘神醫’兩字萬萬不敢當的。”

那王妃微笑道:“胡相公忒謙,聽她們說那洪家母子難產而亡,都要入殮了,虧得胡相公施出針灸神技,救活了小娃一命,真是勝造七級浮屠呢。”

這王妃生得美而不艷,更兼和藹可親,另有一種高貴的儀態令人不敢直視。胡濙低首道:“王妃過獎,萬不敢當。”王妃微笑點首,一行便向內宮而去。侍衛目送一行離去,便道:“燕王妃乃是開國第一功臣、中山王徐達的長女,燕京城人人對她敬愛無比,以俺看,只怕更勝燕王爺呢。胡相公,曾禦醫便在右手邊第一間房內。”

胡濙對這侍衛的談吐極感驚訝,看他與王妃及馬總管的互動,也不像是個低階的侍衛,胡濙一面道勞道謝,一面請教姓名。那侍衛道:“小人姓張名景一,隨伯父在燕王麾下當差。”胡濙再問:“敢問尊伯……”侍衛張景一答道:“家伯張武,乃燕山右護衛。”胡濙暗暗吃驚,燕王麾下大將的子侄進府來當差,其做法宛如宮廷,也難怪一個侍衛的談吐舉止皆有相當程度了。

胡濙又想:“此來燕京,見了燕王,又得豐富賞賜,可以多留些時日,好好買幾味珍貴藥材。只是不能耽擱過久,我與少林寺高僧之約,日子就快到了。”

傅翔躺在一片被他壓壞的灌木枝葉上,他知道背上有很嚴重的皮肉之傷,但他不覺疼痛,因為全身一時之間都麻痹了。他腦中一片混沌,不知自己是生是死,更不知身體或靈魂現在何處。也不知過了多久,他開始感到全身劇痛,背上的傷口、胸腹的內傷一齊發作,他拚命咬緊牙關亦難熬住,終於大叫一聲,聲震山谷,驚得四周林鳥一陣亂鳴亂飛,傅翔也終於確認自己仍然活著。

背上是皮肉傷,胸口是內傷,全身感到發燙,而最令他驚駭的是,體內經絡似乎全部走位,一口真氣無法完全凝聚,更談不上運行周天來療傷了。

他的腦筋逐漸恢復活力,猶記得在少室高峰絕崖上,自己被天尊、地尊聯手攻擊,除了被打下懸崖,胸口也中了重重一掌,那天竺詭異的氣功直穿透自己布於胸前的真氣,還好自己藉飛出山崖之勢,翻騰得宜而卸去部分勁力,沒有當場被擊斃,但他身在空中,仍然噴出一大口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