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紅孩乞兒(第2/15頁)

那老者站在那裏動也不動,聽方冀如此說,便揮了揮手道:“錦衣衛的都給我滾回皇宮去,刺客已被魯副都使打死在河裏了,你快回去向魯烈報到。”方冀聽他口氣雖大,但似乎並不認得自己,而他說刺客已被打死,心驚之余更是急著想要脫身弄個清楚,雖有神秘老者擋路,也只得奮力一拚。

方冀於是用錦衣衛那種囂張的口吻喝道:“你是什麽東西!快快閃開了,老子回頭辦完事再找你算帳。”說罷便作勢要沖出去推開老者,其實他暗中吸氣,把十成真力暗布全身。老者揮手喝道:“滾!”勁道隨手而出,方冀忽然感到一股平生未見識過的古怪暗勁,有如一只尖鎚突破而至,自己布滿的真力完全阻擋不住。

還好他事先已知對方是個詭奇的神秘高手,心中早有防備,是以才能一感到不妙,身形已如一只大雁般向斜後方疾退,待那老者發出的強銳之勁全面襲到,方冀正好借這股強勁飛得更遠。接著他施出自己的輕功絕技,將向斜後方飛的身形化為一道向前彎的弧線。那老者咦了一聲,似乎感到意外,只見他以傘支地,單手又發了一掌。方冀奮起雙掌,吐氣回擊,但胸前突然被無聲無息地重擊了一記,他悶哼一聲,身子卻終於飛過城墻,落到城外護城河旁。他自知已受重傷,但是不敢絲毫停留,借著河邊樹林及傾盆大雨的掩護,提足十成功力向前狂奔。

城墻上的老者沒有料到方冀回擊的雙掌之力一陰一陽,他一時輕敵,竟然十分難以應付,只得開聲吐氣,向左轉了一圈,又向右轉了一圈方才站定。往城墻下望去,大雨迷茫中,已不見方冀人影。他不禁喃喃道:“錦衣衛中竟有這麽一個人物,怎不見魯烈提起過?”

方冀前胸被那神秘老者一掌穿心,像是沒有設防般就遭擊中,其實方冀早已全身布滿真力禦防,只是鼓起的真氣碰到那老者的詭異掌力,竟全無抵抗力。那一擊受創不輕,方冀愈奔愈覺胸口疼痛,一口真氣漸漸聚不起來,血氣鼓動喉頭發甜,但他此刻心中只有一個目標──正陽門外、秦淮河上的“中和橋”。

雨愈下愈大,雷聲從爆炸似的落雷漸漸變成如恨如怨的陰雷,這場今年黃梅季節前第一場大雷雨來得正是時候,方冀的身形混在豪雨及陰暗的林子裏,終於奔到了中和橋邊。他從橋上翻落下去,氣已竭,神智卻還清楚;他信任章逸的策劃,在這裏應該有一條小船過來接應,船上應該是幾十年不見的老弟兄“賽張順”陸鎮。

果然他才落水,便聽到欸乃槳聲,一條小船飛快地朝他靠近,一個蓑衣大漢用一根長鉤將他撈起,扶到竹篷之內,就在船上拜倒:“軍師啊,老天開眼,老天開眼!”方冀定神看時,不是那幾十年未見面的明教老弟兄陸鎮又是誰?

方冀淚流滿面,但他傷勢發作無暇言他,只從懷中掏出一個瓷瓶,倒出五粒“三霜九珍丸”,急聲問:“老弟,可有燒酒?”老漁夫陸鎮連聲道:“有,有。”一面從腰上解下一個大葫蘆。方冀忙用烈酒將五粒藥丸一口服下,便在篷裏盤膝而坐,勉力提氣運功,試著讓真氣重新聚起。

那老者的掌力十分古怪,看他隨手揮出並未盡全力,方冀竟然傷勢嚴重,他試著運氣三次,才將一口真氣重新聚於丹田,臉色由白轉紅,忽然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

這時那陸鎮才知道方冀傷勢嚴重,於是兩篙就將小舟從橋墩下撐到河中間,只見他舍篙換槳,金刀大馬坐在船中央運槳如飛,那小舟在他巧力催動之下,每一槳劃出,便如一支鏢槍射出,片刻之間便沖出數十丈遠,從中和橋上看下去,蒼茫大雨之中一葉扁舟已不見蹤影。

陸鎮劃船,方冀運功,船上只聽到嘩啦嘩啦的雨聲和均勻紮實的槳聲,小舟以驚人的速度逆秦淮河而上,離京城漸遠。這時方冀已運功完畢,他從真氣運行中已察覺自己的傷勢情況,胸口前三脈都受到損傷。那神秘老者的武功實在可怕,無論是輕功身法或是掌法,其威力及詭異的程度都是平生所未聞未見,思之令人心寒。

他張開雙眼,看見的是陸鎮厚實的背影和孔武有力的雙臂,全速運槳數裏絲毫不見緩下,只因他運在槳上之力的每一分都集中用於推舟前進,且能完全配合船與水之間的互相作用,是以雖然逆流而行,小舟卻是行駛如飛,他對以水推舟的巧妙運用已入化境。

方冀在陸鎮背後看他運槳,如觀書法家揮毫意到力到,又如庖丁解牛遊刃有余,不禁看得呆了。良久他回過神來,忍不住贊道:“老弟,你駛的好水性。”陸鎮沒有回頭,只淡淡地答道:“那鄱陽湖的水比這水如何?咱三十五年前便摸得熟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