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太極初傳柔克剛(第6/16頁)

知客道人靈虛率領火工道童,獻上茶來。趙敏一人坐在椅中,她手下眾人遠遠的垂手站在其後,不敢走近她身旁五尺之內,似乎生怕不敬,冒瀆於她。

張三豐百載的修為,謙沖恬退,早已萬事不縈於懷,但師徒情深,對宋遠橋等人的生死安危,卻是十分牽掛,當即說道:“老道的幾個徒兒不自量力,曾赴貴教討教高招,迄今未歸,不知彼等下落如何,還請張教主明示。”

趙敏嘻嘻一笑,說道:“宋大俠、俞二俠、張四俠、莫七俠四位,目下是在本教手中。每個人受了點兒傷,性命卻是無礙。”張三豐道:“受了點兒傷?多半是中了點兒毒。”趙敏笑道:“張真人對武當絕學可也當真自負得緊。你既說他們中毒,就算是中毒罷。”張三豐深知幾個徒兒盡是當世一流好手,就算眾寡不敵,總能有幾人脫身回報,倘真一鼓遭擒,定是中了敵人無影無蹤、難以防避的毒藥。趙敏見他猜中,也就坦然承認。

張三豐又問:“我那姓殷的小徒呢?”趙敏嘆道:“殷六俠中了少林派的埋伏,便和這位俞三俠一模一樣,四肢為大力金剛指折斷。死是死不了,要動可也動不得了!”張三豐鑒貌辨色,情知她此言非虛,心頭一痛,哇的一聲,噴了一口鮮血出來。

趙敏背後眾人相顧色喜,知道空相偷襲得手,這位武當高人已受重傷,他們所懼者本來只張三豐一人,此時更是無所忌憚了。

趙敏說道:“晚生有一句良言相勸,不知張真人肯俯聽否?”張三豐道:“請說。”趙敏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我蒙古皇帝威加四海,張真人若能效順,皇上立頒殊封,武當派自當大蒙榮寵,宋大俠等人人無恙,更是不在話下。”

張三豐擡頭望著屋梁,冷冷的道:“明教雖然多行不義,胡作非為,卻向來和蒙古人作對。是幾時投效了朝廷啦?老道倒孤陋寡聞得緊。”

趙敏道:“棄暗投明,自來識時務者為俊傑。少林派自空聞、空智神僧以下,個個投效,盡忠朝廷。本教也不過見大勢所趨,追隨天下賢豪之後而已,何足奇哉?”

張三豐雙目如電,直視趙敏,說道:“元人殘暴,多害百姓,方今天下群雄並起,正是為了驅逐胡虜,還我河山。凡我黃帝子孫,無不存著個驅除韃子之心,這才是大勢所趨。老道雖是方外的出家人,卻也知大義所在。空聞、空智乃當世神僧,豈能為勢力所屈?你這位姑娘何以說話如此顛三倒四?”

趙敏身後突然閃出一條大漢,大聲喝道:“兀那老道,言語不知輕重!武當派轉眼全滅。你不怕死,難道這山上百余名道人弟子,個個都不怕死麽?”這人說話中氣充沛,身高膀闊,形相極是威武。

張三豐長聲吟道:“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這是文天祥的兩句詩,文天祥慷慨就義之時,張三豐年紀尚輕,對這位英雄丞相極是欽仰,後來常嘆其時武功未成,否則必當舍命去救他出難,此刻面臨生死關頭,自然而然的吟了出來。他頓了一頓,又道:“說來文丞相也不免有所拘執,但求我自丹心一片,管他日後史書如何書寫!”望了俞岱巖一眼,心道:“我卻盼這套太極拳劍得能流傳後世,又何嘗不是和文丞相一般,顧全身後之名?其實但教行事無愧天地,何必管他太極拳能不能傳,武當派能不能存!”

趙敏白玉般的左手輕輕一揮,那大漢躬身退開。她微微一笑,說道:“張真人既如此固執,暫且不必說了。就請各位一起跟我走罷!”說著站起身來,她身後四個人身形晃動,團團將張三豐圍住。這四人一個便是那魁梧大漢,一個鶉衣百結,一個是身形瘦削的和尚,另一個虬髯碧眼,乃西域胡人。

張無忌見這四人的身法或凝重、或飄逸,個個非同小可,心頭一驚:“這趙姑娘手下,怎地竟有如許高手?”眼見張三豐若不隨她而去,那四人便要出手,張無忌心想:“敵方高手甚眾,這一班人又盡是奸詐無恥、不顧信義之輩,非圍攻光明頂的六大派可比。我實不易保護太師父和三師伯的平安。就算擊敗了其中數人,他們也決計不肯服輸,勢必一擁而上。但事已至此,也只有竭力一拚,最好是能將趙姑娘擒了過來,脅迫對方。”

他正要挺身而出,喝阻四人,忽聽得門外陰惻惻一聲長笑,一個青色人影閃進殿來,這人身法如鬼如魅,如風如電,倏忽欺身到那魁梧漢子的身後,揮掌拍出。那大漢更不轉身,反手便是一掌,意欲和他互拚硬功。那人不待此招打老,左手已拍到那西域胡人的肩頭。那胡人閃身躲避,飛腿踢他小腹。那人早已攻向那瘦和尚,跟著斜身倒退,左掌拍向那身穿破爛衣衫之人。瞬息之間,他連出四掌,攻擊了四名高手,雖然每一掌都沒打中,但手法之快直是匪夷所思。這四人知道遇到了勁敵,各自躍開數步,凝神接戰。